院子里,邱不得已经平静下来。他用一种奇特的神情,重新打量着萧景佑。
“你们萧家出了许多不仁不义的东西,没想到还有你这么一株奇葩。”邱不得赞叹道,“你的先人们做得那些猪狗不如的事,如今报应在你身上,算你倒霉。”
萧景佑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邱不得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我与你娘曾有一面之缘,那时她还是封疆大吏家的千金小姐,和承平公主一样机灵古怪。我的恩师有心收她做关门弟子,不想她却突然进了皇宫,成了月夫人。”
皇上召封疆大吏的女儿进宫为妃,既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控制。
“只可惜,我祖父不久之后就战死沙场了。我娘这个人质,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其实,那时候她本有机会可以逃出皇宫。”萧景佑说着,看了一眼邱不得。
邱不得理所当然道:“虽然你娘未入我师门,但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我有一位师兄似乎钟情于她。”
“若不是我娘发现自己身怀有孕,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那个牢笼一样的地方。”萧景佑抬手按了按眉心。
邱不得摇摇头:“你身上的寒毒是从胎里带出来的,就算我恩师还健在,也救不了你。那给你下忘尘之毒的人真是蠢到家了。毒物也是相生相克的。若是没有忘尘,那寒毒早就要了你的命了。你娘到底是怎么中的寒毒?”
萧景佑略有些疲倦地倚着石桌,目光落入茫茫夜色之中,他的声音仿佛被雾气缠绕,有几分飘忽,“令师兄虽然轻功卓绝,但皇宫的护卫还是有些真功夫的。皇上知道了这件事,但假装不知道,暗中却在我娘的汤药里下了毒。我娘因为心中有愧,没有防备。”
邱不得嘴角抽搐两下,“萧家人果然缺德到家了。”
萧景佑勾了勾嘴角,“那时我娘已经察觉自己怀孕,而且,也已经决定要留在宫里。”
悔之晚矣的皇上发了疯地求医问药,但月夫人还是毒发身亡,留下一个注定命不长的儿子。
小时候萧景佑和月夫人容貌几乎一样,有一次他调皮划伤了脸,皇上大怒之下竟然处死了十二名宫女和五名侍卫。
或许那时,他就已经疯了。
邱不得没有再提带走李拂的事,他在国舅府随便找了个无人的空屋安置了自己。
萧景佑精力不济,也没有解释什么,李拂也不需要他的解释,只是催着他赶紧睡觉。
周游满心的好奇几乎长出了千百个小爪子,抓的他心肝脾肺都不得安宁。却也不敢去打扰萧景佑。他辗转反侧了半晌,最后忍无可忍地翻身爬起来,挑了个灯笼去找邱不得。
他觉得自己早晚得死在好奇心上。
但如果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他会死不瞑目。
皇宫的御书房中,太子端坐在龙案后,隔着纱帘,是太后的宝座。
派到国舅府的侍卫把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太子脸色阴沉地问:“真的是晋王假扮法师?”
那侍卫如实道:“小人没看清。但晋王数日前突然出现又突然失踪,随后京城便出现了三个衣着怪异的法师,而且,今日国舅与法师见面时态度十分恭敬,并且屏退了所有下人。”
太子怒不可遏地一拍桌案,“他好大胆子!竟敢勾结晋王!”
“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垂帘后的太后开口道,“他一无是处,但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很有自知之明。他不可能勾结晋王。”
太子道:“那他为何不将晋王抓起来,即便他不敢动晋王,难道不能派人进宫来通风报信吗?”
太后轻轻抬起手,立刻有两名宫女上前搀扶,另有一名宫女手持金杖挑起纱帘。
太子忙站起身来,“母后。”
太后比国舅府那位秦夫人年长几岁,但肤色比秦夫人更加白嫩细腻,她通身笼罩着权势与野心编织出来的威严与贵气,秦夫人站在她旁边,会立刻被反衬成陪嫁丫鬟。
太后手指微微动了动,跪在地上的侍卫连忙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太子焦躁地来回走了两趟,“七年了!他怎么还没有死!他回来想干什么?难道他还能进宫来杀了我吗?”
太后责怪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立刻闭上了嘴巴,站到太后身边。
“记住,你是太子,他什么都不是。就算他进了皇宫,那也是走进你的手掌心,你让他活他救活,你让他死他就得死。”太后语气平缓,语调中的杀气去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的心神稍微安定了一些,却又忍不住道:“母后,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疯子的命?如果早点让他驾崩,我顺理成章的登基,彻底断了晋王的念想,他也不会贼心不死地跑来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