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铁敏在暗地观察,她的预期未能实现,心里有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她既为大哥大嫂和好高兴,又觉得有种失落的感觉。陈冬生生性好客,住房总有男男女女去闲谈,有时也在冷铁敏家中聚一聚,他们谈天说地,兴高采烈,兴趣很浓;她有时也静坐一旁,听一听他们谈哲学、文艺、经济、历史……,有些她能听懂,有些她莫名其妙,尤其哲学理论他们谈得十分玄妙,例如:自在之物是否自在,应在查证之后才能确定,故查证乃人之认知范畴;有限可以量定,而无穷无限或无极只是人的理念之假设等等,她不想弄清他们所说之究竞,她觉得来客们都很尊敬陈冬生,他口才很好,侃起来巧舌如簧,口若悬河;有时娓娓动听,有时夸夸其谈,谁也不知道他头脑里装了多少东西。这个小脑壳的男人,相貌平平,而肚子里经纶却如此多,她钦佩他,尊敬他!随着时间向前推移,在她内心深处悄悄闪进了一丝光亮,一个潜意识的梦幻占据了她的心。她对何为的态度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夫妻间从淡淡相处到漠不关心。何为呢?假装糊涂,全不在意,他抱定自己的宗旨:一切顺其自然,他经常自我解嘲地想:该飞的你拴不住,要留的撵不走。虽然他已稍微感到某种威胁逼近身边。但他并不奇怪、也不惊慌,似乎早有思想准备,他和冷铁敏毕竟没有儿女,彼此没有任何牵挂,更何况大灾以后,他成了无能的丈夫,企业管理工作,他没能力帮忙,成了游手好闲无用之人,他的人生观很颓靡,对世态人情漠然置之,他自认出身平庸,有点小小运气,赚些小钱,往后吃穿不愁,理所当然快活一番,他心无大志,不想为什么国家呀、人民呀、理想呀、事业呀!去努力和奋斗;当然他也不甘堕落为庸俗的市井小人。他的座佑铭是:快乐一生,尽情享受生活中的各种小乐趣,只要不影响和损害他人,乐得自由自在。他时常对几位知己说:
“人生在世,糊涂了事;潇洒生活,健康快乐。”
何为不是完全没头脑的蠢人,他知道大灾难之后,妻子背地和小川军勾搭,他一直原谅和理解她,甚至同情她。有人问起他老婆偷人的事,他先是矢口否认,如果对方举出真凭实据时,他就红着脖子吼:“大众三千,何况我一人?现在是非常时期,人们观念要更新”
有人讽刺挖苦他,他又说:
“你们懂个屁,婆娘也是人,人情、人性、人权样样都该有;现在你们还讲三纲五常,仁义贞节,真是不识时务。”
有人反驳他,称他是阿q精神胜利者,他则反问对方:
“假如你是一个女人,长期让你守寡,你当作何感想?”
这一句问住了对方。正因为他有上述见解,他对冷铁敏往后的举止就处之泰然了。
有一次冷铁敏问他:“何为,我是女人,想要个孩子,我有当母亲的权利,你意下如何?”
“天经地义,你的心愿和权利嘛!我理解、我支持!”
于是冷铁敏悬着的心放下了,她想那种事人们早已心照不宣,也不必过多犹豫,只不过……不妨先投石问路,再慢慢伺机而动。
得到了支持,她一有空就去陈冬生家凑热闹,不谈工作,只嘘寒问暖或者听他们闲聊。陈冬生心里有数,也应付自如。公司大楼共修四层,一楼是畜禽配种站,二楼是化验室和研究所,三楼一套房住着一对工人夫妇和他们家几个孩子;另一套大套房住了三个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四楼左边一套房分给离了婚的蔡丽君;右边一套房归陈冬生居住。
冷铁敏有事到四楼来,她先钻进蔡丽君房内去拉家常,末了假装顺路到隔壁来看望陈冬生;有时她拉蔡丽君陪她一道与陈兄聊聊天,她的伎俩难逃他的慧眼,他饱经世故,为避嫌他开门欢迎众位贵客,应酬自如,谈笑风生,言谈举止极有分寸。免去许多闲话。
三楼到四楼之间有道铁门,外人很少上去,而蔡丽君给冷铁敏一把钥匙,为她进出提供方便,天长日久,人们猜想这二女一男都是公司头面人物,也许他们需要秘密商量事务,见惯不怪,习以为常,无人猜疑。
蔡丽君离婚后负责畜牧场的管理工作,中午在食堂搭伙,晚上回家吃饭。她觉得陈冬生一个单身男人整天吃食堂没有营养,自己开伙又嫌麻烦,于是就邀约陈冬生和自己一起吃晚饭,每月交点伙食费。陈冬生乐得省事,一切听她安排。大伙开始后,蔡丽君做饭时,陈冬生就关进自己的小屋里不出来,他要把各种各样的资料输入电脑。晚饭后两人看看电视就各忙各的了。夜深人静,蔡丽君经常听见隔壁传来键盘的敲击声,她知道陈冬生睡得晚、起得早,难免猜疑他睡眠少为什么精力还这样旺盛?
有一天,陈冬生饭后喝茶时问蔡丽君为什么离了婚?
“这事说来话长。”她把几个同学和小川军的风流史坦白说出:“我的前夫鲁超是个心胸狭窄的粗鲁人,事发后,他暴跳如雷,对我又打又骂,威胁说以后不会让我好过。相比之下,其他三个同学的丈夫就明智得多了。几个男人碍于面子,矢口否认,结果夫妻言归于好。鲁超又想报复我又怕我几个在公安局工作的兄弟找他算账,他赌气提出离婚,我娘家人也认为离了省心,于是我们就离了。”
“今后打算怎么办?”陈冬生关心地问。
“碰到合适的,再找一个。不过这事比较难,高不成、低不就。再说大灾难以后,好多人的婚恋都受到了影响。结婚和不结婚差不多。我现在想开了,只要身边有几个知心朋友就够了,何必非要把自己拴在虚无的形式上。唯一遗憾的事,是我想要个孩子,给自己做个伴。也享享天伦之乐。”
“这个很矛盾,不想结婚却想当妈妈。孩子没有父亲,父爱是缺失的。”
“无所谓,小时候就哄他说爸爸在外地上班,长大了就说爸爸病故了。”
“这对小孩子太不公平了,也太残酷无情吧!”
“有什么办法?事到如今,不可能两全其美。何况这是社会问题,不是个别人家。”
“这也是。”陈冬生叹了口气,沉思一会对蔡丽君说:
“这件事很严肃,你得认真考虑,决定了。我可以帮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