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泉的老父亲这一段时间一直闹着要回老家。
汪泉和汪月英都劝他,好不容易来北京一趟,多住些日子再走。
“在城里住着没有啥意思。”老父亲说,“我在家里坐的时间长了急得慌,下楼去转转想找个人聊聊天,说话又不投机。有一次在院子里的小超市里,我碰见她儿子当作家的那个老太太,就问她,打算买些啥东西,她说她儿子天天写小说很辛苦,要买些猪蹄给儿子炖汤喝,增加些营养。我说你儿子怎么总是写小说,有本事写写‘大说’。她说我净讲外行话,根本就没有‘大说’这一说。你说说看,这有‘小’怎么就能没有‘大’呢?前几天我在院子里转悠的时候,又见了到那个老太太,我问她去干什么,她说她小孙子的衣服挂破了,要送到裁缝店里补一补。我说什么宝贵的衣服还要送到裁缝店去补,自己拿针连一连不就得了,她说是‘孝’服,我问她家里谁死了,让小孩子穿‘孝’服。结果一句话把她给问火了,她说她给裁缝店送的孙子的衣服是上学时穿的学校发的衣服,也叫‘校服’,不是家里死了人戴孝的孝服,还直埋怨说我说话‘霉气’,今天早上我在楼下又与她走碰头,她看见我把脸一扭,连理都不想理我,就赶快走开了。”
汪泉说:“城里的有些事情您不懂,出去尽量少说话,自己随便走一走,散散心就行了。”
“现在念军天天白天不落家,晚上很晚才回来,我一个在屋里没个说话的,出去再少说话,这不是要把我活活地憋死吗!”老父亲不满意地对儿子抱怨。
提起念军,汪泉也来了气,骂着说:“这个狗小子的心现在是越来越野了,也不知道天天在外边疯什么!”
“你下了班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晚上出去瞎跑什么?”有一次他训斥儿子。
“我晚上出去都是睁大眼睛走路,从来没有瞎跑!”儿子不愠不火地说。
汪泉的巴掌对儿子现在已经没有一点威慑力量了,他气极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猛抽烟。
汪泉与汪月英商量,老人家要是真想走,就让他回去,不然在城里憋出病来,也不好向老家里的人交待。
“现在正赶上农忙,念军的大伯不会有时间来城里接他,不如我请几天假送他回去。”汪泉对汪月英说。
汪月英说:“你去给任局长请个假,我去附近的集贸市场给老人家买几件回家以后要穿的衣服。”
汪泉第二天向任局长请了假,就去机关订票室问了问车票情况。回到家里以后,他告诉汪月英:“现在是旅游淡季,一般的航线飞机票打二至三折就可以买到,与高铁和普通火车卧铺票的价格差不多。现在由老家省城飞机场开出的班车从咱们乡政府门口路过,下了飞机回家非常方便,老人家一辈子没有坐过飞机,这一次我想与他一起坐一次飞机回去。”
汪月英赞同地说:“你与老人家商量一下,只要他同意,我没有意见。”
吃晚饭的时候,念军也在家,汪泉给父亲说了想坐飞机送他回去的意思,老人家听了儿子的话,连连摆手说:“那玩艺飞那么高,上不着天,下不挨地,我可是不敢坐。”
念军说:“爷爷您净瞎担心,飞机比火车汽车都安全。您坐高铁要好几个个小时、坐普通火车要咣咣当当一晚上才能到家,坐飞机喝一杯茶的功夫就能从天上边看见老家的房顶了。”
“坐飞机那么好,我怎么总是看很多人都坐火车,没见着几个坐飞机的?”
“坐飞机的人少主要是飞机票太贵,现在不是减价了吗!”念军耐心地给爷爷解释。
汪泉也在一边劝父亲:“其实坐飞机的人也不少,全国每天有几千架飞机在天上飞,不过您认识的人大多数都在农村,他们一般都不坐飞机,我们机关里的人坐飞机出差办事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老人家听了汪泉的话,担心地说:“你这一讲我更不敢坐了,几千架飞机在天上飞,天上既没有红绿灯又没有交通警察,那飞机乱飞碰了头怎么办。”
念军笑得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汪月英说:“您老人家放心吧,念军他爸爸没有退休的时候也经常坐飞机出差,从来都没有出过事故,飞机在天上的规矩多着呢,您不用担心。”
老人家看到一家人都在劝他,不情愿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要是坚持不坐,好像是有多么怕死似的,那就坐一回吧,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