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眉锋细细长长,红纸点唇,将面红润。而嫁衣如瓣,笼着她这花中一蕊。
阿九学什么都快。跟了她不过数十年,却已学了一身的技艺。有时沈时珍都会忘记她是妖的这件事,会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普通到若不是一张脸还算清秀,几乎能淹没于茫茫人海。
她今日便要出嫁。其实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生活,不过是冠上一个尚书夫人的头衔。
镜中人看上去是比平时更加娇艳的模样,可她一双眉头蹙着,宛如一朵含苞的花。
心中始终有阴霾挥之不去,乌克铭几日前的“提醒”难免不让人重视。而他口中的“大礼”,自然不会是真的珍珠宝石,观音玉佛。
沈时珍有些郁闷——若不是因为乌克铭一事,她今日本该是欢欢喜喜地出嫁,又怎会像现在这般担忧。
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良久,视线稍移,便见身后垂手凝立之人是难得的面上红润,较起平常略显喜庆。
阿九今日换了一身衣裳,不同往日的素白,应是为了衬景,遂是着了一袭红衣。
红衣束腰,显得她身形更加单薄。
见阿九气色虽佳,眉眼间却带了疲惫,于是出声问道:“可是困了?”
阿九懒懒抬眸,仍是正正瞧她一眼,轻声回答:“今日便得休眠了。”
“那先去睡着吧。”
“可我想看到小姐成亲。”阿九虽困,还是一脸的认真。
沈时珍只得无奈点头,又嘱咐一句:“实在困极,便去睡着。反正不过数月,还能再见。”
一到休眠日,阿九便会变得尤其困乏。
有一次她想着能否拖着时间,不陷入沉睡,便强迫自己睁着双眼。然而那次却是在替沈时珍打水途中昏昏沉沉,竟一头栽入井里,顺着井水,一路飘到了数里开外的河中。把当时发现阿九伏在岸边的人吓得着实不轻,一惊之下上报给了官府。
正在家中闲坐的沈时珍听闻此事,心知是阿九,便急忙赶往衙门领回了睡如死尸般的书妖。
想到“冷面”阿九还有这么一段趣事,沈时珍便忍不住发笑。
才笑出了声,耳中忽地听到一阵敲门声,声音不响,却很清晰。
阿九将门打开,便见缓慢渡进来一人。是个男子,约莫四十年纪的模样,但精神矍铄,头发中夹着半数银丝,眼眸却亮得很,像是漆黑一片的夜空缀了两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