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她觉得她就快疯掉。
碧青劝她不要找,柳烟讽她找不到,回来一次的梧湘更是搀扶着瑶瑟给了她一巴掌,红着眼眶叫她别再打搅浮宵,就算她自己也无比担忧,就算所有人都担忧找不到浮宵。
可她怎能不找?
早已做好寻上一生的打算,而现今区区一年,她就已快被折磨疯掉。消瘦得形销骨立,从前觉浮宵纤瘦,就算同为女子亦能余怀拥紧这个人,贴补心中空缺,如今抱不了了,更是抱不到。
这日如常在寻人路上,洛阳大小地方她都熟悉,却是第一次到这庵寺一类。
是听关月无意中说起,她认识这庵中师太。浮宵儿时听关月说起庵寺,听说了尼姑和尚,生怕出家枯燥戒律,抹着眼泪抱住梧湘便不撒手,说老了后去哪里都好,只是要同梧湘一起。
流宛不觉一笑,却又立刻一霎落寞起来,本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思,庵内庵外都快逛了个遍,别说熟悉身影,就连年纪相似的女尼都未见到一个。
其实也是预料中罢。
浮宵怎会在这里,她真是魔障了。
又走几步,穿过后门,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流宛心口一直以来的闷意,难得散去一些,此时天色已快晚了,她却鬼使神差地向深处走去。她确定不是错觉,她听到林深处有细碎声音。
远远见有人背篓拾柴,穿着洁旧缁衣,却简单挽了一头长发,随动作飘晃,流宛想看仔细些,始终却只能望见清瘦背影。
不知为何,她莫名心悸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走近,踩得落枝呀响,使那人察觉回首,慢慢露出熟悉侧颜。
长久的沉默后,流宛止住眼中泪水,含泪笑道:&ldo;我回来了,跟我走。&rdo;
那人神情始终平静,眼中波澜不起,回身合十道:&ldo;法号千华,近来可好?&rdo;
流宛本见浮宵面貌怔住心痛,又听浮宵从未对她用过的语气,说出话语,更是不知所措,忍泪问道:&ldo;姐姐怨我?&rdo;
浮宵依然毫无触动,念道:&ldo;如人在荆棘林,不动即刺不伤,妄心不起,恒处寂灭之乐,一会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有心皆苦,无心乃乐。&rdo;
随后淡然看流宛,又道:&ldo;不怨,不思,不妄,不伤。贫尼早已放下,还请施主也放下,早脱苦海。&rdo;
流宛看那双熟悉眼眸如旧,却不再含清愁,亦不含情意,只剩一片无澜静流。幽深如古井,宁和似莲湖,即便有风拂过,依旧难起波澜。
流宛艰难道:&ldo;我不信你当真放的下,姐姐敢说,你这一年从未想起我?&rdo;
浮宵极为平静,坦然望着流宛,温和道:&ldo;想起过。&rdo;
&ldo;出世先入世,想放下,需先拿起。因为拿得太久,放下倒也轻易。我已放下,施主无需再问。&rdo;
&ldo;我放不下,除非你跟我走。&rdo;流宛坚持道。
浮宵摇头,平和道:&ldo;施主何苦痴妄,我已遁入空门,不会随施主离开。&rdo;
流宛道:&ldo;那我便等,等到你愿意跟我回去,原谅我的那一天,一日也好,一年也罢,我已经寻了你一年,我不怕再等上一生。&rdo;
&ldo;我总算找到你,再见到你,哪怕是等,也已经很好了。&rdo;
浮宵无所触动,只是解下手上佛珠,捻转念了句佛号。
随后二人沉默又默契地一同迈开步伐,向庵中回去。
浮宵熟悉绕走,不叫流宛离开,任她跟随自己,只是始终一语不发,直到柴房前停下。
回首道:&ldo;施主自便,恕不能陪。&rdo;再不看流宛,走进柴房,脱放背篓,堆放柴禾。
&ldo;姐姐一年来……便都是做这等事体?&rdo;不知何时流宛跟进,喃喃问道。
浮宵平静道:&ldo;都是修行。&rdo;
素白的手不断拿放褐青枝桠,仍旧纤骨精致,却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烫伤、灼伤、划伤、指尖刀伤。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添了太多俗世痕迹。
&ldo;我帮你!&rdo;流宛再看不下去,上前帮衬。
浮宵并不拦她,只低眉道:&ldo;劳苦施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