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流深吸一口气。
李忘生的足当然生的很好,洁白无瑕,脚面秀气,关节精致。
但是这样的关节上,却印着小篆的三个字,当初伤可见骨,后来慢慢痊愈,留下红色痕迹,显得无比刺目。
李忘生觉得它残破不堪入眼,也不足为奇。
但谢云流不那么想。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样是丑陋的。他只是心乱。
那三个篆书明晃晃就是谢云流的私印,烙在李忘生的脚上,既是对囚犯一般的侮辱,又像是牲口,像所有物。
那时候他没有见到李忘生的气愤,甚至没有见到李忘生的眼泪——只除了那夜半惊醒、痴痴低语、伏趴气喘的梦呓。
爱如斯,几人可担。
怕的却是,情至此,两人尚迟钝,竟无一能鉴。
李忘生只有悲伤,化作眼中幽深,流不出眼泪,蕴在眼中。
那份悲伤落入谢云流眼里,像被冰水泼了一身,从头冷到脚,又像是烈火,将他整颗心都烧起来了。越烧越旺,直至焚疆。
谢云流握着李忘生的脚,目光灼灼。
李忘生无法忽视,只能重新转回头,看着谢云流道:“师兄……不是想要上药?”
谢云流如梦初醒,将药膏敷上,化开,轻轻揉着红肿处。
他的心口热得很,忽然拉住李忘生的手,覆手紧紧握住,问道:“我从来没能道歉。忘生,你恨我吗?”
李忘生低垂下头,抽出自己的手来。
谢云流半跪在榻前,心里一痛,想要说服自己忽视,却怎么也难抹去那份不甘失落苦痛。
但李忘生忽然伸出两只手,环在谢云流背上,低低地说:“没有,没有。”
谢云流蓦然抬头,看到李忘生低垂着头,好像有一点憔悴,又或许只是因为劳累。
谢云流心里一热,觉得身体里的热血又在沸腾,无处宣泄。他借势起身,半坐在榻上,反手回抱住李忘生。
身体里像是烧着一股小火苗,炙烤着他,让他痛苦,又不知道为何。他颤抖着问:“那你有没有……有没有……”
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直觉地感受到想问的东西很重要,却不知道是什么,又该如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