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倒是他,睁眼独自到天明了。
第二日陈寻雁醒来时,路惊鸿自然不在房中。她迷糊了两秒,认清此处为何地后,念叨了一句:“路大人真是体贴。”
第十六章
天大亮后,陈寻雁便带着路惊鸿提供的账本上路了。这账本若是送到京城,那群官员必定全部落马,也许还能牵扯更深。这件事,交给陈二姑娘最为稳妥。
两人骑马出了城,路惊鸿只能送到此处,不可走得太远。
抬头看看天色,陈寻雁道:“路大人,这天瞧着像要下雨了,不如就此别过吧。”
路惊鸿点点头,道:“二姑娘一路保重。”
陈寻雁笑笑,“多谢。”正要打马往东而去时,她飞身暴起,以剑鞘挡住了射向路惊鸿的三只弩|箭。
有刺客。
陈寻雁站在地上,将一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自树林深处射出的弩|箭叮叮当当地落下。她面色凝重,头也不回道:“路大人先走。”
路惊鸿在马上高声道:“路某怎可独自偷生。”
“路大人别让我分心!”紧急关头,她也不能顾忌路惊鸿的感受了。
这批人和从前的小打小闹天差地别,陈寻雁已隐隐嗅到专属于死士的腐朽气息。路惊鸿必须先走,她才能腾出手来对付这群人。
路惊鸿勒马转头而去。陈寻雁缓缓将剑从剑鞘中抽出,反手握住。这是她少有的长剑出鞘的时候。
树林中闪出六个黑衣人,手提长剑冲了过来。
防守不是办法,陈寻雁脚下连踏,飞身向前,长剑直取领头人胸腔。金属没入,肉|体紧紧吃住剑尖。不待她心生烦躁,已将剑抽出送到身侧一人喉咙。
鲜血溅出,有几滴温热的猩红落到脸上,陈寻雁压住恶心,长剑收割数人性命。一回身,望见路惊鸿被几人围住,已被数柄弩|箭对准。
情急之下,陈寻雁摘了头戴笠帽,甩手飞出。竹编笠帽以诡异的角度旋转,粗糙的帽檐划破三人喉咙。她墨发披肩散开,被雨水冲得湿腻。
下雨了。
陈寻雁很生气。
十岁之前,她跟玄元真人学的是剑术心法,真人是她半个师傅;十岁之后,她跟方无应学的是战场上杀人的手段,方无应是她另外半个师傅。
她曾在哥哥陈霁面前立誓,不可滥开杀戒。故平时皆无意下杀手,此次短短几瞬功夫,手中已有了数条人命。虽是死士,但叫她如何不气。
她翻身上马,坐在路惊鸿身后。“路大人,往山里行马,”她必须护得路大人安全。
马跑得飞快,陈寻雁捡了一把刺客的弩,不时回身放出一支支弩|箭,身后已倒下了一地的刺客,却还有刺客不断地涌上来。
路惊鸿拽着缰绳,心中大骇:这群官员背后到底有怎样的人物,竟能派出如此多死士!
两人骑马跑不快,无处可逃。放完手中最后一支弩|箭后,陈寻雁贴着路惊鸿的耳朵道:“大人只管走,不准回头。我有自保的法子,随后我来找你。”说完,滑下马,隐身在了雨夜树林中。
路惊鸿只恨自己是二姑娘的累赘,别无他法,只能怀中揣了账本,拼命地抽着马鞭,往前驶去。
陈寻雁调整一番呼吸,提着剑立在道路中央。数十个黑衣人追了上来,呈包围之势。她气血翻涌,一半是厌恶,一半是兴奋。
她将剑夹在臂弯中,反手握住剑柄,缓缓将剑身抽出。剑上的血尽数染在袖上,竹绿衣料浸出一片黑红。陈寻雁咽了口带血的唾沫,嘴角扯扯,“你们今天走不掉了。”她越是笑,眼中越是古井无波。
雨下得越发大了,陈寻雁冷着脸将剑收回鞘中,转身离开。身后是一地尸体。
陈寻雁在一处山洞中寻到了路惊鸿。他腰间受了一处箭伤,正汩汩地往外淌着血。她二话不说就出去采草药了。受了伤又淋雨,荒郊野外的,发烧可就没辙了。
陈寻雁不敢离开太久,草草采了一些止血药就回来。冷冰冰地说:“路大人,脱衣服。”
路惊鸿只当她是嫌弃自己累赘,还把她拖进这危险的境地,故不敢反对陈寻雁的话,乖乖脱了衣服。
陈寻雁手下毫不留情地把药糊在路惊鸿伤口处,撕了自己的手帕子替他包扎。其实她不是气路大人,她是气自己,竟然让路大人受伤了。
若是让方无应知道她让被保护者负伤,一定会训她一顿。
路惊鸿只觉两人之间的静默分外尴尬,何况他还在二姑娘面前裸着上身。只得搭讪着开口:“多谢二姑娘,二姑娘手法真是纯熟。”
“跟着军中军医学的。战场上只讲究快。”她开了口,眉眼依然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