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鸿瞧见了她的紧张,心知若他执意拒绝,小姑娘怕是会把他的无意叨扰当做闻言不快,竟不忍让她多思,只得接受陈夫人的盛情。
陈寻雁见了,立即招了路云去厨房,念着:“给路大人添几个爱吃的菜呀。”转身风风火火地也去了,只留下火红的裙摆仿佛还印在眼前。
陈家并无男女不得同席的规矩,当夜,上首坐着陈将军与夫人,陈寻雁与方无应同席,路惊鸿居客席。
街上逐渐传来鞭炮声,年味儿浓浓。就这么一会功夫,陈夫人已经对这路惊鸿问长问短,闲话起了家常。听闻路惊鸿父母早逝,往年年节都是路家一大家子同过。知道大家族的年节看似热热闹闹熙熙攘攘,却总归不如陪在父母身边,一时气氛有些淡。
说话间引起了陈夫人的伤心事:大公子陈霁没能回鼓叶城过年。
当年陈霁的生身母亲去得早,陈夫人做了继室,瞧着这冰雪聪明的孩子心疼得不得了。为表示对先夫人的尊重,她执意让还小的陈霁称呼自己为“夫人”,把“娘亲”的称呼永远留给先夫人。
又怕敏感的陈霁多思,陈夫人顶着无嗣的压力不肯生育,直到陈霁十三岁那年,他求着陈夫人给自己生个妹妹,这才断了避子汤。故兄妹两虽同父异母,陈霁却宠得小了自己十一岁的妹妹连陈将军陈夫人都比不过。
陈将军手握漠北军权又深得民心,出了个煞神方无应,还是陈将军的义子。说得僭越些,今上多疑,陈霁作为家中独子留守京城,也是为了打消今上的疑心。连带着陈寻雁也必须常住京城,只能在年节回鼓叶城探亲。
道理没拿在明面上说,但在座的人又有谁会不明白。
陈寻雁喝了几杯酒,眼睛水波粼粼似盛了月光。她听见哥哥的名字,含着筷子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虽然哥哥挑剔的很,看她的房间这也不齐整那也不明净,又嫌她写的字不够好看,笑她没淑女的样子,整天练武打打杀杀,可是哥哥到底很宠着她……
方无应也不怎么说话,只一个劲地喝着酒。几年才得见一次陈霁,他也不痛快。
到了放烟花的时间,陈寻雁来了精神。她拖着方无应,邀请路惊鸿同去:“路大人一起来吧,这边的烟花可是京城比不得的。”
路惊鸿自从三岁开蒙入学后,就未曾碰过玩乐的东西,从前是不被允许,后来是没了兴趣。此刻面前的少女笑意盈盈,光洁的脸微醺酡红,他竟不能拒绝。
“路大人平时公务繁忙,年节也应该放松一下。”少女又期待地说道。
路惊鸿终于微笑着点点头。
陈寻雁领着两人出去了,只剩下陈将军和陈夫人叹息着相对而笑。
院中早已摆满了烟花炮竹。方无应熟练地替陈寻雁系好兜帽,带上锦棉手套,再将烟花一个个地取了出来亲自放在她手中。
“师傅,我会呀!你让我自己来呀!”陈寻雁不满地叫到。
方无应嗤笑:“弄伤了你,我怎么跟陈霁交待。”
“原来你关心我都只是因为哥哥。”陈寻雁瘪瘪嘴。方无应轻笑着没说话。
路惊鸿瞧着他俩亲近的态度,不免觉得冷落,到底是他们的世界。
正打算着告辞时,一朵烟花在面前炸开,抬首,是陈寻雁坏事得逞的笑脸和方无应一贯的冷淡。“路大人还不过来放烟花?这个时间不会还在想着天下大事吧?”
冰雪瞬间消融,路惊鸿微笑着踏入他们的世界。
临近午时,城东北角天空盛放出一束束烟花,映得鼓叶城的上空忽明忽暗。
少女圆润的下巴埋在兔毛领子里,粉光融融,抬头望着天边盛放的烟花,眼中也盈满了光辉。朱唇微张,带了毛茸茸手套的手捂住脸,可是遮不住脸上的笑意。
到了守岁的时间,陈寻雁告了罪,自回房去了。陈将军笑吟吟地解释道:“小女有失眠之症,往年都不叫她守岁,坏了规矩,倒叫子游见笑了。”路惊鸿刚才宴上说了他字子游。
路惊鸿正色道:“晚辈略通些医术,倒是可以替二小姐瞧瞧,也好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陈将军捻胡笑着说;“如此甚好,甚好。”
第七章
清晨,陈寻雁与方无应迎着朝光出了城门。
陈寻雁身背一柄长弓,箭壶中几只羽箭。方无应倒是身无一物,他极少出手,一出手必是杀招,打猎这样的小事,自然不屑亲自动手。
一出城门,两人便颇有默契地一同策马狂奔起来,直跑出四五里路才勒马停下。陈寻雁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京城可没有这样放肆的机会。”
方无应笑道:“你若是喜欢,让陈霁给你圈十个跑马地也使得。”陈寻雁摇摇头:“终归不如在鼓叶城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