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满是血污的衣衫,她随意擦洗了一番。检查过腰间的纱布,果然微微渗出些血来。她从前跟着军医学过包扎伤口,此时又不方便唤他人来帮忙,只能自己艰难地动手。
看着自己一身的伤,陈寻雁叹了口气,这也太丑了。她心中开始漫步目的地想,战事何时才能结束,到时候她又该何去何从,当真要在鼓叶城躲一辈子吗……
伸出自己光洁的双手看了看,这手上已经数不清沾了多少血污了。他是一贯只握笔的,怕是连刀都没有拿过,想来会很嫌弃她手上这许多人命。
无端端地又想到那光风霁月的人,她赶紧咬了咬舌尖拉回思绪,然而设想中的心口剧痛并没有袭来。她单手抚着胸口,这心口痛最近似乎很少发作了。师傅当初说过“不见不念”,现在她日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确是分不出心神来想他,往往念头如蜻蜓点水一般略过就不提了。
陈寻雁难得发了一会呆。除尽衣衫,全身上下只腰间一段白纱布覆盖。她用膝盖撑着下巴,抱膝坐在床上,眉间微蹙,两眼放空。
路惊鸿在帐子外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里面既没有声音,也没点灯火,怕她处理不好自己的伤口,终于出声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她被这声音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然而还有许多军务等着她过目。她应了一声“无事”,便连忙起身去找干净的衣衫。然而最近她衣衫换得太多,往往是打一场仗便得扔一套——全被血浸透了,没法再穿。卫凌又失踪了几日,无人替她准备新的,一时竟没了衣服穿。
她到底还是有些讲究,已经擦洗过身子,实在不愿捡起那套扔在地上的破衣烂衫。想着自己已住进军中,也无需扭扭捏捏,干脆捏着帐帘子向外道:“可否请宋公子替我寻一套衣衫来,是干净的就成。”
路惊鸿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话,还好是自己守在她帐前,若是换了旁人,他恐怕会嫉妒得发狂。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想着她一身的伤不能再穿粗布织的军装,干脆去找了清沅公主,想借一些女子穿的舒适的衣裳。但他转来转去也没瞧见公主身影,怕她被别人看了去,也怕她裸着身子受凉,咬牙去寻了一套自己最好的衣裳。
路惊鸿红着脸递进去了一套衣裳,怕她觉得不自在,还是解释了一句,“大人,这是我没穿过的衣裳,您将就一下。”
陈寻雁有些腿软地迅速接过,穿上衣服时摸到滚烫的脸,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雁雁穿着他的衣裳出来,她虽身量高,但衣服还是显得有些宽大。路惊鸿瞧见了红如滴血的脸色,以为她受凉发热了,低声焦急道:“大人可觉得身子不适?可是发热了?”
男子淡淡的草木气息朦朦胧胧地缠绕在周身,和衣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陈寻雁开始怀疑他说的“从未穿过”是否属实。但毕竟是自己麻烦了别人,她只好低声道:“无事。”
路惊鸿略带疑惑地看着她一溜烟跑远了,心中奇怪,若是无事,怎么会脸红成这样,连耳垂都染得粉红。
第58章
魁城的城门还没被攻破,其西南面的嘉善倒是先被打破了。克烈见啃不下陈寻雁这块硬骨头,便联合更北面的犬戎,又从鞑靼上京抽调兵力,一举攻破。
魁城是孤悬塞外,一枝独秀,而嘉善却是北漠重要商业城市,本来城墙就修得不算宏伟,在鞑靼犬戎联军攻打下难以支撑。
陈寻雁非常犹豫,她知道嘉善位于漠北前线十四城的中间地带,是弧形城池链的中部。一旦被鞑靼人彻底拿下,便是大齐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她去信询问父亲的意思,父亲只让她安心守着魁城。然而父亲的兵力在西北被突然加入战局的犬戎牵制着,且上次就被抽调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这次更难分出拳脚支援嘉善。
她日日在城墙上用望远镜看着西南方向,狼烟四起,山河破碎。
当得到消息嘉善城中还有两千余名商人与来不及撤走的老弱妇孺时,陈寻雁知道自己不能再按兵不动了。她不顾陈郁苦苦哀求出征,安排他留守魁城,亲自点了飞策军二千五百人随她前去支援嘉善。
临行时发现宋念不见了身影,一问才知他已离开数日往鼓叶城方向而去。这是逃走了?陈寻雁心中淡淡地讥讽了一句,吩咐陈郁若是发现宋念的踪迹,有一丝可疑便就地斩杀。她勒马转身而去,没看见得了吩咐的陈郁面上哭笑不得。
一行人趁着月色从魁城后门撤出,往着东南方向的嘉善而去。
要到嘉善,必须经过白河谷。而这白河谷,正是当年父亲中计被埋伏,九死一生的地方。陈寻雁不可能不心潮起伏,但她还是全力压制下个人情绪。在快要接近那狭窄的谷口时,她示意队伍停下,派出两队斥候去分别查看谷中和两侧山崖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