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那尸首前,向那仵作问道:“我是这家酒楼的东家,请问这位公子确实中毒身亡?”
伏在尸首身边痛哭的几人见走出来的东家竟然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愣怔。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却不管不顾地就要冲上来,嘴里嚷着:“你陪我夫君!你这杀人犯!”
陈寻雁一步错身闪过。皱眉大声道:“事情还没有定论,夫人不必先忙着把杀人的罪名安到我头上。若果真是在我山海楼食物中毒身亡,我自会有赔偿。”
那女人却不管不顾,“你赔!你赔得起人命吗!这天杀的酒楼啊!”
一旁的仵作公事公办的平淡口气道:“经过检验,此人确实为食物中毒身亡,时间当为昨日午时。”
“敢问是何种食物所致?我曾听说有些人食用不得某些食材,不知是否为误食?”陈寻雁一边说着,一边让二掌柜把昨日的菜谱与采买清单呈了上来。
那仵作却摇摇头,看也不看二掌柜手中的单子,只道:“非也,并非犯了忌讳,应当是食用的饭菜腐坏变质所致。”
陈寻雁只觉蹊跷,就算退一万步,山海楼出了纰漏,底下人用了腐坏变质的菜,也不至于弄出人命来。但凡事总有可能,她虽面上仍然镇静,心中已在盘算着让山海楼暂时歇业了。
郑又戈依然只浑身僵硬地站着,一言不发。
那群人又开始大声嚷嚷:“就是这山海楼,用了烂饭坏菜,害了我家公子的命!各位父老乡亲们,让咱们砸了这害命的酒楼!”周围的百姓面上也多愤怒之色。
路惊鸿自人群中出来,朗声道:“鄙人不才,也算半个大夫,可否让我瞧瞧这位公子?”
那女人只说:“我家夫君已经被这酒楼害死了,难道死后还不能安息吗?要你们一个个地来验他的尸!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这话把那仵作也骂了进去,他便冷冷地让开,道:“先生但看便是。自己抬了尸体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求验尸,不然我还赶着替你跑这一趟!”
路惊鸿掀开白布,碰碰那人的脉搏,又翻开眼皮查看,不嫌脏地掰开嘴,查看内部。
如此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路惊鸿才站起身来,向着二掌柜问道:“这人是什么时候抬来的?”
“正正是中午用饭时。”
“那么离现在已有两个多时辰了。”
“正是。”二掌柜答道,心中也不明白这位随东家来的年轻男子能有什么法子,尸体都摆在这儿两个时辰了,难道这大夫还能让人起死回生吗?
那妇人窄窄喉咙里吼出的哭喊,像把生锈的刀子般欲断不断地在陈寻雁脑中刮着。她一向讨厌吵闹,此刻更是被闹得太阳穴生疼。
路惊鸿回身对一旁的店小二说道:“你们东家来了这么久,还不替东家抬张椅子来?”
又对那群人说:“你们哭也哭不回来人,不如坐下,就在此地商量此事怎么解决,也叫百姓们都瞧瞧。”
说着,替陈寻雁倒了一杯伙计们端上来的茶,笑道:“雁雁不必担心,只管交给我。”
那群人摸不清路惊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看了看天色,有些犹疑,大叫道:“别想拖延时间,现在就要给我们个说法!”
路惊鸿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悠闲自在地品起了茶。陈寻雁心中也不知路惊鸿意欲何为,但见他气定神闲,心知路先生必定有办法。
日头逐渐西偏,那群人慌了,抱了那尸体就要走,口中骂骂咧咧道:“我家公子可不能就这么在这儿摆着,你们店大欺客!害了我们公子的命,你们是赖不掉的!”
路惊鸿让伙计上前拦了,“不如再多等一会,满了三个时辰再走?”
那几人被“三个时辰”一惊,更抱了尸首就要往外冲,一行人拉拉扯扯,到底是没有冲出去。
路惊鸿看了看一旁的日晷,起身道:“三个时辰马上就到了,即使你们现在冲了出去喂了药,这位公子怕也是不能死而复生了。”
那几人闻言大惊,更是不管不顾地往外冲,陈寻雁知道其中必有蹊跷,马鞭一甩,拦住了那几人,冷笑道:“这么容易就想走?咱们还没商量完呢。”
那女人似乎真对那男子有几分情义,自怀中摸了一颗药丸往那尸首口中送了去。周围的百姓看得奇怪,哪里还有给死人吃药的道理?
路惊鸿只是冷哼一声,负手站了起来,向着众人道:“这位公子服下了假死药丸,充作尸体,叫家人抬到山海楼前讹人,却不为财,只口口声声地要砸了酒楼的招牌。不知你们如此险恶用心,意欲何为?”
“且这假死药丸只有三个时辰的功效,若是三个时辰后再不服用解药,假死可就变成真死了。怪不得你们要这么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