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家人的墓地离得近,一群人又来到郁薇女士墓前说了说话。
正所谓来都来了。
似乎察觉到郁青珩想多和母亲待一会,杨老师他们很快先回去了,只留下向怀景跟郁青珩两个人。
隔了快一年,再次站到郁薇女士墓碑前的向怀景,心情比之前更加复杂。
“我会好好照顾珩哥。”向怀景半蹲下来喃喃道,“您一定也希望有人陪伴他吧,阿姨,您放心,珩哥现在是一个特别特别优秀的画家,他的作品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他没有辜负您的期望,他有好好地热爱这门艺术……”
身侧落下来一片阴影,郁青珩将墓碑前的白玫瑰整理出更漂亮的造型。
他微微垂眸,纤长手指抚摸过沾了雨露的草叶:“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向怀景张了张嘴巴,下意识想反驳,但还是默认了:“你怎么知道?”
“你的卧室门锁被卸了。”郁青珩笑了笑,声音如风吹草丛般悠长温柔,“二月刚回辛城的时候,只要一看到我,表情就很……好像我被谁欺负了,很可怜一样。”
向怀景尴尬地捏了捏手指:“有这么明显吗?”
郁青珩点头。
向怀景小声嘀咕:“我不是故意打听的,就是不小心听到了。”
郁青珩根本不会为这种事产生责怪之心:“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忽而沉默了下来,向怀景有许多话想说,想问问他还疼不疼,想知道他如今可还怕,只是时间太残忍,十二年的距离,让事后所有的关心都显得轻忽勉强。
他侧脸看向郁青珩,郁青珩平静如水,明明没有什么波澜,却又像一阵需要密林依附才能存在的薄雾。
那三天里,十五岁的郁青珩会想些什么?他透过那扇灰蒙蒙的窗户,看不见一点天堂的模板,是如何汲取着始终不曾到来的希望活下来的?
他会感到痛苦,在痛苦里死掉,然后重生吗?
他是多么希望他的小景能再一次从窗户里出现,让被门锁住的少年有喘息之机,才能对着那副简陋可笑的画,一点一点精细雕琢出幸福的幻象?
向怀景怎么想都想不出确切的答案,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到那个夏天,代替郁青珩被锁进那个房间。
“要是我在就好了。”可即使是局外人,也依然产生了懊悔,很想要改变些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向怀景的手。
“这不是你的错,小景,你不欠我什么。”郁青珩弯弯的眼睛像月亮,“你现在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
向怀景像螃蟹一样横着挪了挪,挨到了郁青珩的肩头。
他扁着嘴说:“我就是忍不住想。”
郁青珩张开手臂抱住他,也把支撑自己的权力交给了他:“我有时候也会想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想我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好。”
“……”向怀景攥紧他的手。
回忆这些事的时候,郁青珩开始困惑,他有一个问题始终找不到答案,他永远都会被困在那个夏天。
“我那时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完美,所以你们始终不出现?我一直知道,我画的还不够好,所以妈妈要离开我。”
即使不知晓当时的具体情况,向怀景下意识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想。
“她把你留在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会想要离开你呢,那是一个意外,不是你不够好!”
郁青珩紧紧靠着他,无声地笑了笑:“我知道那是一个意外,只是,她想让我跟父亲走。”
命运是如此无常,那一天郁薇和宫先生同样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有预告片让她得到其言也善的机会,所以出门的时候她告诉郁青珩:如果回来,他还是不能画出让她满意的画,她就会放弃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宫先生也不是很想要他,他认为,这个孩子已经被妻子养废了。
那一天郁青珩就是带着这样的认知被锁在卧室里,他等待父母的归来,等待他们争相抢得离开自己的解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