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章毫不惊讶,低下头倒是一点不浪费地把东西吐在手心,还伸出舌尖让剩下一点粘稠液体顺着流下,积攒起一滩。画面淫靡,读过圣贤书的人怔在原地,怀疑自己是在做一场荒唐至极的淫梦,而龙文章就是那个潜入梦中勾出他欲求的精怪。他想拔腿就跑,却挪不开眼。
但龙文章并不在意,他要这些自有用处。东西抿了一手,裹着手指勉强用来润泽,他自己开始开拓那处基本不被触碰的地方,汗湿的额头抵着虞啸卿的大腿,胡乱蹭着他的腿。虞啸卿看着他自渎,轻柔地抚摸他的脑袋,他看得出这件事好像并不是很舒服,但是龙文章的隐忍微颤却勾得他小腹有股火直往上窜。
终于龙文章软着腿拽着他衣服站起来,人靠在他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做出了今晚上唯一一个明智的决定。走,我们去床上。
洗澡
反常地起了个大早。原因是虞啸卿觉不多,而且一醒来就要洗澡。真是大少爷做派。天蒙蒙亮,龙文章倒好意思,把正酣睡的豆饼踢醒,让他帮忙烧水,自己则火急火燎地赶回那个布置简陋的新房,以免人跑了。
人倒是没跑,在窗户底下顶着一点晨光翻看自己的衬衣,人套着自己拿来的干净汗衫。看见他进来,就怒气冲冲地把被扯坏扣子的白衬衣摔在他脸上,说你赔我衣服。龙文章嘿嘿一乐去,说衣服嘛有的是。虞啸卿板着个脸,我就要我这件。龙文章挠了挠头,一副委屈为难的表情,哪有当初抢人来那个土匪样子,反倒像受了冤屈的小媳妇。那我给你缝缝吧,他妥协地说,然后拿过上衣左右翻看,又借着油灯昏暗的豆大点光,趴在地上找崩掉的扣子。屁股左扭右扭,看得虞啸卿直想踹上一脚。
虞啸卿转过脸去,借机打量后窗正对的马槽。昨天那匹健壮白马正嚼着新鲜草料,心无旁骛地享用着早餐。马棚后是茂密的山林,看不到尽头。
那边龙文章只找到了两颗扣子,坐在油灯下拿着针线缝缝补补。虞啸卿本想嘲弄他狗熊绣花,最好针能扎这个土匪流氓两下,却发现那人意外地手巧,几下就把扣子缝好了,然后邀功一样展着衣服过来给他看。
虞啸卿嘴角抽搐两下,因为那人脸上甜腻讨好的笑意。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把衣服夺了下来,回到唯一能遮挡的床上,把帐子拉下换衣服。待会还要洗澡,这简直是多此一举。不过龙文章美滋滋地看着帐子里那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没有戳穿。
换衣服的人一个激灵,感觉自己背后被枪瞄着一样,于是恶狠狠地威胁,再偷看戳瞎你的眼。那人这时候已经凑在了帐子边,两边帐子裹着脸,只露了个头,涎着脸说,我看自己媳妇。鬼才是你媳妇,虞啸卿一个巴掌又要招呼上去,被龙文章往后一闪,空空地拨撩开帐子一角。龙文章透过那飘起来的一条间隙贼溜溜地看他。轻飘飘的布料又落下来,同时遮挡住两人的视线。
龙文章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哄小孩一样,那我是你媳妇成不成?虞啸卿抚着自己的衣领,最上面少了一颗,松垮地垂下来一边衣角,但那是龙文章能做到的最好的了。他听着龙文章的话,莫名气顺了一些,但还是绷着脸,说我俩就没关系。而后整整衣角,干脆地掀开窗帘,直视着那个人的眼睛,重申我要洗澡。
豆饼一个人忙里忙外,几个老兵油子起床了也不帮忙。好歹算个军师的孟烦了躺在草垛上看看天,看看地,又看看四处招呼的龙文章。鬼迷心窍,他搂着狗肉做出评价。
小醉在院子里刚给鸡撒个一把谷子。几只鸡探头探脑围在她脚边啄食。她见到他在发呆,便拿了几颗谷子丢他,跟掷不吃食的呆鸡一样,喊道,做啥子喽,吃饭了。孟烦了才回过神,连忙应着,从垛子上爬下来。
一桶水又一桶水紧接着送进去,差不多满的时候,龙文章脚踏进门一半就被虞啸卿瞪着收了回来。我顺便也洗洗。龙文章厚脸皮地说。虞啸卿没说话,回身去找东西。
龙文章以为他默认了,从门缝里挤将进来。发现他从花瓶里抽出早就枯死的枝条,把其他细支全都掰断,留下个光溜溜木棍。虞啸卿挥了挥,试了试手感。肯定不如自己的马鞭,但是只能将就了。这个不成样子的土匪流氓大概是个西北人,腮帮子很硬,硌得他手疼。有个鞭子再好不过。
龙文章却不知道他在干嘛,还在撩木桶里的水感受水温,说水热得正好,我们洗完还有的忙活,今天要把喜宴补……嘶。屁股上平白挨了一下,正要恼又看见佳人在前,不好计较,便腆着个脸笑。虞啸卿却不领情,说出去,我要一个人洗。龙文章瘪了嘴似乎是要撒娇,却被虞啸卿扳着肩膀转了个身,一脚踹在屁股上,拉上了房门。
正在做早饭的蛇屁股手里拿着那把尖刃菜刀切得案板框框响,看见自家头儿坐在门外贼眉鼠眼地扒窗户,于是跟周围人努努嘴。一帮人窃笑,那副没吃饱又犯馋的德行他们早在迷龙那就见识过。只不过死啦死啦看起来格外猥琐。也不知道两个人走了什么狗屎运,捡回来的媳妇个顶个标致。
龙文章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窥视,却看见那个身影一步步向自己靠近,于是赶紧顺手抄过窗台上随便一本书,就地坐下装出个好学模样。谁知道那是一本带插画的足本《金瓶梅》。好在虞啸卿没有注意,他打开门后说,水凉了,再帮我倒点热水来。龙文章骑着一匹枣红大马慢悠悠地巡视。当地气候潮湿,土地松软,看着马蹄印就能轻松找到人。更何况那匹白马天生桀骜,除了龙文章没一个能降伏。他伸手摘了树上野果,随便在身前布料上蹭了蹭就咬下一大口,未成熟的果子酸涩得很,他又呸呸吐出来。送到马嘴边,那匹马故意打个喷嚏,表示自己不吃。果子被随意丢弃在草丛里。
悠闲踱步了没一会,有个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咒骂着。龙文章掀开遮挡的树丛,白马在那自顾自地吃草,鼻子里喷出热气,一点都不捧虞啸卿的场。虞啸卿捂着脚踝看了两眼,扶着旁边的树站了起来。他试探着去拉马的缰绳,那马却鬼精地往前走一步,始终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仿佛在戏弄他。
虞啸卿气呼呼的样子像极了因为无可奈何而发怒的小孩,瘸着腿揪着旁边的树叶往马身上丢。马还在吃草,不理会他。
虞啸卿用了乡音在骂,龙文章竖起了耳朵,大致意思是说他是个人渣,混蛋,败类,连养的东西都跟他一个德行。越骂越不中听,说他是狐狸精。龙文章当做褒奖,照单全收。随即慢慢出现在虞啸卿眼前,在马上缓慢地拍手,装出一副深沉模样说,说得好,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虞啸卿料想到了他会来,可真看见他气焰消了一半。莫名的安全感让他伸出了手,认账一样说,脚扭了,带我回去吧。龙文章倒不领情,先在白马屁股上狠拍了一下,说回去吧,才来拉他的手把人带到马背上。你还真有点能耐。这位大爷可是不吃饱不伺候人的,你骑着他跑这么远。龙文章不知道是真心夸奖还是阴阳怪气。虞啸卿没有表情,这次出逃实在太过失败,他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龙文章也不多说,两人一时沉默。枣红大马比起白马稳健踏实,此刻跑得也不快。虞啸卿得以手撑在马屁股上稳住自己,死活不肯揽马主人的腰。出了林子,龙文章突然加速。马匹奔腾起来,顿时颠簸不少,让虞啸卿一头扑在龙文章背上,随后他听到了一声轻笑。抱着我,再摔下去,跑都跑不动了。虞啸卿又气又恼,说你跑慢点不就行了,这是去哪?他察觉到这不是回去的路。洗澡啊。龙文章吊儿郎当地回答,屋子里你不喜欢,我们洗露天的。虞啸卿骂道,无耻之尤。龙文章直乐。
到了地方,才知道他说的是正经洗澡。那有一处天然温泉,说起来也不大,但是足够两三个人伸展。龙文章栓了马,背对着他躺在石头上,看他原先卷起来揣在怀里的《金瓶梅》。
他这么正经,虞啸卿反而不好意思了,说一起洗吧。龙文章也不拒绝,衣服堆在脚边就下了水,被温热的山泉包围,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倒没半点羞赧,哼着歌搓洗起昨晚风干粘黏在皮肤上的白色硬痂,好像只是陈皮老垢一样。虞啸卿端坐在他对面,目光清明,耳朵却泛起了红,尤其是看到他脖子上被咬的伤口和腰间淤青。那双手洗着洗着又搓起了大腿根,虞啸卿转开了脸。
正半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平静,眼角却看见一双手摸过来。他一下子钳住那只手,还没骂人无耻,就看见那双眼睛湿漉漉的,诚恳又真挚,说你脚不是扭了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而是自己了,他清咳两下掩饰尴尬,松开了抓住的手腕。
龙文章便抬起他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轻手轻脚地揉。温泉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味,热气如雾一样罩着他俩。他探究地透过水雾仔细打量龙文章,却看不懂一人千面的他。只能把一切交给直觉去评断。温泉活血化瘀,揉的手法得当,紧张了一天的虞啸卿不禁放松下来,发出享受的轻哼,眯着眼休息。一种柔软的触感在脸上一闪而过。那是龙文章讨了个吻。虞啸卿装不知道,嘴角却泛起了一抹笑。只可惜军务紧急,自己得赶快回去一趟,要不他的唐叔和亲信们该着急了,到时候还不把这翻个底朝天。
想到这,也不是寻安逸的时候了。他睁开眼,直接扣住了龙文章的下巴。龙文章显得有些惊惶,不知道他是要发怒还是干嘛,一双墨黑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发话。信得过的话,你的马借我,我要回去一趟。
老马识途
他们还是先回了寨子一趟。龙文章把白马给了他,对着马耳朵耳语几句,狠拍一下屁股算是送行了。老马识途,自己就载着虞啸卿到了那天被掳走的山坡,周围足迹和军车轮胎痕迹密密麻麻,看来已经找了个遍。
他驾马狂奔来到师部,看到他的门卫兵慌忙通告,大喊师座回来了!顿时一群人荷枪实弹涌出来,何书光激动地喊了一声师座,你去哪了?我们差点要去山里匪窝找您了。张立宪眼里都有泪了,憋着什么都没说。唐基则拿着手帕擦着满头汗,说回来就好,找到就好了。
另一边寨子里的人也炸了窝。龙文章挟持了一个军官已经算是不小的麻烦了,更别提让对方知道来去他们村寨的路线。一伙人在孟烦了鼓动下风声鹤唳,纷纷翻出汉阳造,王八盒子,冲锋枪和砍刀,好随时迎接找上门的麻烦。
他们的伪团座却懒懒地躺在房顶上看天。狗肉叼着一只野鸡跑过。这是村寨里最不操心的两只玩意。孟烦了没等他喊三米之内就拐着腿爬了上去,说您老不想活,别拽着我们呀。刚认识人家一天就肝胆相照了,不怕他杀个回马枪。别说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了。就冲把人家绑来,他那个脾气不把我们一锅端了才怪。
龙文章听了不开心,把食指蜷起来,用关节处去捅孟烦了那条瘸腿,说什么龌龊事,什么龌龊事,你倒是讲啊。晚上围着起哄的少了你吗?孟烦了疼得龇牙咧嘴,慌忙间捂着自己大腿伤处,说您把人怎么着了,我怎么知道?我是你副官,又不是通房丫鬟。
龙文章乜斜他一眼,阴损地回嘴,通房丫鬟也没你这样的。孟烦了不敌,顺着梯子往下爬,嘴还不停,说就一露水情缘,你还当情比金坚了,然后脑袋上挨了一下打。
房顶顿时清净不少,龙文章把书扣在脸上遮住太阳,心里揣摩着我会回来四个字到底会以哪种形式实现。
他的马倒是自己先回来了。屁股后没有追兵,很好。但是龙文章心里空落落的,马上的人一去不复返。也许人家大人有大量,不追究绑架这事了,那天晚上的事八成也是一并不追究了。他偷偷跑到那个相遇的山坡,空荡荡的,再没有那个穿白色衬衣挥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