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谁是幕后主使者了吗?”
说到这件事,唐霜凝就有些愠怒,这该死的沈君淮,都不提前通知他一声,就把他当靶子使。故意调走燕南和影卫,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唐霜凝摇头道:“蒙面了,我不知道是谁。”
倒不是唐霜凝不想告诉沈君淮,而是他中的蛊,厉害就厉害在他体内的蛊虫,一但他说了与下蛊之人相关的事情,蛊虫会立马要了他的命。
“你下次可以来早点,自己抓。”
沈君淮确实没有及时赶到,一路上来了两波人拦他,耽误了点时间。
唐霜凝终于想起了还有一个人,问:“岩阙呢?”
“整个山谷,只找到你一人。”
唐霜凝沉默,安慰自己道:至少也没有找到尸体,若是傅雷均杀了岩阙,总不至于大费周章的把尸体也带走,人应该是被傅雷均带回了碧海潮生阁。
至于他身上的万毒摧心蛊……唐霜凝望向窗外,唐家的大门紧闭,隔绝了热闹的街市和外边的人声鼎沸。
那里确实存有可以暂时缓解他身上蛊毒的药,但他如今,以什么身份去拿呢?
沈君淮见他卷翘的睫毛之下,深色的瞳孔染上了些许哀伤的情绪。他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望去,那里曾是他的家,如今不过是隔着一个闹市,却像相隔了半辈子的恩仇。
鬼使神差的,沈君淮开口道:“唐云齐剑法尚可,不比你差多少,唐家不会就此没落的。”
唐霜凝愣了一下,道:“唐……云齐?他的字吗?”
沈君淮反应过来,唐雨霁今年才满二十,理应今年举行成人礼时才取字,但是唐家父母去世的早,就连唐霜凝死的时候,他也才不到十六岁,还未成年,就匆忙地继任了家主之位,故而破例在十六岁那年,就取了字……但这些都已经是唐霜凝死后才发生的事情了。
“嗯,听闻是他自己取的。”
不是的。
唐霜凝神色复杂,再次凝望唐家的大门,抿唇不语,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
那是他给他取的……那年雪夜,他与父亲的谈话,他竟听到了吗?
在周知行继位的第一年,唐霜凝才年满二十,却因身份特殊,未及弱冠却早就被周问鼎赐了“砚之”为字。
初雪那天,他回了淮南,唐修度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唐霜凝了,却还记得那天正好是他的生辰。那时候唐霜凝已经位及丞相,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朝堂沉浮的这几年,他早就习惯性地带上冰冷的面具,即使回到唐家,有心收敛,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气势也是难掩的。
唐雨霁多年未见他,不仅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他,反而还躲到了母亲的身后,不太敢看他。唐霜凝本想像小时候那般揉揉他的脑袋,见他此番动作又将手缩了回来。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不是滋味。
夜晚的时候,父子俩坐在亭中赏雪,唐修度喝着他从临南带回来的梨花白,和他分享这些年来淮南的变化,还说唐雨霁不仅长高了不少,还特别用功,假以时日,剑法一定也能赶上他这个当哥哥的。
后来他喝高了,还有些遗憾道:“要是我给你取字啊,一定给你取个更好的。”
唐霜凝不置可否,内心却想,以唐修度的取名水平,他给他自己的剑取名都能取出一个“好剑”,给小时候他收养的流浪狗取名叫“好狗”,给自己取的字可能会是什么“子孝”、“承业”,可能还不如周问鼎赐的呢。
心中如此想着,唐霜凝倒是没有打扰他父亲的兴致,随口道:“您可以给雨霁取。”
没想到唐修度却摇了摇头,道:“还是你来吧,我肯定没有你取得好。”
唐霜凝也不想让自家弟弟怨他父亲一辈子,当即便认真地思考起来。他望着眼前这皑皑白雪覆盖住庭院,万籁俱静,联想到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心里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他道:“‘超然尘世外,身与白云齐。’就给他取字云齐吧。”
他说罢才看向唐修度,转头却发现父亲早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他两边的肩头不知何时沾了落雪,唐霜凝才蓦然惊觉父亲的两鬓也染上了花白。他抬手轻轻拂了拂落雪,又将自己身上披着的上好的狐裘披在了父亲身上,自己则着单衣,斟一壶酒,对着夜雪坐了一夜。
回想起来,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待在唐家的日子。之后回到邺城,便是周知行对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从此深宫宅院里,万劫不复。
往事不断从脑海中翻过,心中惊涛骇浪翻涌最终归于平静,唐霜凝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能让你夸一句剑法不错,他倒是挺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