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入座,点了一杯拿铁咖啡,侧目问:“你喝什么?”
裴晚晴像是被他眼角的痣灼了一下,干巴巴地回应:“我不喝。”
一直到裴鹤之点的咖啡上来,她看着男人没事人似的举动,一时间就觉得牙酸。
裴晚晴道:“裴鹤之,你手段还真高明。现在看来我之前果然是小瞧你了。”
裴鹤之抬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怎么?”
“你知道小刘是公司的内应,还让他准备假文件拿给母亲,你知道他现在什么下场吗?”裴晚晴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被打断双腿,割了舌头,在他爸治病的那家医院路上乞讨。你把什么事都挑给了我们,自己倒是推得一干二净。”
人心总是肉长的,每次她路过那条路的时候,都不忍心再多看那残疾的乞丐一眼,虽然早已知道茹恩做事心狠手辣,但这样的处置方式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来的爽快。
“你这么说话可就伤人了。”裴鹤之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咖啡,浅浅一笑,温文尔雅,浑身上下不带有一丝戾气。
“明明是茹恩让人去偷我的文件,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说到底还是帮了你们忙,怎么还怪罪到我头上来了?”
这人讲话毫无破绽,耍赖耍的理所应当,要是裴晚晴有本事,估摸着早扑过来把他连人带骨头全给撕了,可惜今非昔比,裴晚晴现在有求于他,无论是再看不惯,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裴晚晴也懒得同他计较,开门见山道:“连修跟曲安南巴厘岛的婚礼你要去参加吧,这件事母亲知道了。”
裴鹤之笑得不以为意:“是又如何,她难不成准备派人跟我到国外去?”
曲安南跟连修的身份不一般,成婚是大事,只要两家家主同意,就算是传到天皇老子那里都与他无关。
裴晚晴冷淡地白了他一眼:“母亲要想对你动手,那肯定伤不到两位少爷分毫。只不过,在异国他乡惹出事端,岂不是更容易跟裴家撇清关系?这些你应该不会不懂吧。”
裴鹤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向远方,并没有马上回复。
正当裴晚晴以为她这弟弟难得卡壳死机了,裴鹤之才不急不缓地开口:“你上次说去裴家的那个怪人,是不是金发?”
这话倒是把裴晚晴说的一怔:“你怎么知道?”
裴鹤之回想起刚刚在路上见到的那个男人,那笑容里不见友善,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非要说的话,颇有一种警告的意味。
警告他什么,远离顾念寒吗?
裴鹤之眼神微沉,他小口抿了一下咖啡,酸苦的黑咖啡香味瞬间漫入口腔。
“因为我已经见过他了。”
他话音才落,裴晚晴的神情便紧张起来,清秀的眉梢蹙起,语气也略显急促:“那顾念寒呢,他既然是来找顾念寒的,总不能…”
总不能没在顾念寒眼前露面吧?
她未讲完,裴鹤之已然意识到她的话中含义,神色一凛,蓦地起身,掏出手机拨出顾念寒的电话。
无人接听,他脸色沉了几分,又拨出医院电话:“你好,帮我转接一下3014病房。”
电话那头的护士应了一声,对面嘈杂一阵,也不知查到了什么东西,这才匆匆跑回来,对着话机讲:“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病人现在不在3014房。”
裴晚晴听不见电话里讲了什么,抬眸的那一刻,却被裴鹤之眼底翻涌的戾气吓了一跳。
顾念寒抬头看了看泛着青灰色的天幕。
B市当年是靠着工业发展起来的城市,污染比较严重,这几年已经在尽力治理,即便是在雨过天晴后,天空也显得有些乌蒙蒙。
他手上捧着花,穿过B市墓园的大片墓地,最后将那一束花放置在了写有“裴尚泽”姓名的墓碑前。
除了他以外,墓碑前还有一束鲜花,看起来还新鲜,应该是刚放不久,想必裴晚晴早些已经来过了。
他今天背着裴鹤之出院,傻子也能感觉出来对方对裴尚泽的不待见,想着先偷偷溜出来,晚一些再跟裴鹤之交待。
顾念寒怔怔地看着墓碑照片上笑颜灿烂的男人,呼出一口白气,默默地蹲下身子。
他开口,声音不大,似乎怕影响到面前人的安眠:“尚泽哥,我前几天把屏蔽器取出来了。你离开后的这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也想通了很多,上一次去顶撞了夫人,没能完成任务,想着无颜来见你…我现在不在替夫人做事了,我不喜欢那种偷偷摸摸的生活,你别怪我好不好?”
顾念寒干脆面对着墓碑坐下来,就像是往常无数次那样同裴尚泽促膝长谈,脚下的草还有昨夜未干的雨,他的裤子不到片刻就被打湿了,但他却依旧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