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看着空荡荡的储物柜,重新对棒球棍敲人脑袋有了兴趣。
安娜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不要冲动,l先生那么优雅,那么庄重,肯定不会喜欢暴力的不良少女——可是,她完全忍不住。一想到今天有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看见l先生,那瓶香水是他们最后及唯一的联系,她就想打爆那个小偷的脑袋。
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环顾四周。同事们都在换衣服,会来餐厅做服务生的女孩,大部分都是有色人种,或是像安娜这样的印欧混血。除了那几个特别好看的女孩,大部分客人都不喜欢被黑人女孩服务,他们觉得黑人的手指太黑,可能藏着某种不知名的细菌。因此,上菜的要么是白人女孩,要么是安娜这种美得突破基因限制的女孩。
因为长得漂亮,安娜从小到大其实没怎么受歧视,除了被一个极端种族主义的老头骂过“去死”以外,作为拉丁裔和白人的后代,她的生活比起其他印欧混血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但这并不妨碍她讨厌白人。
所有人都认为黑人的手脚不干净,但事实上,她见过的白人小偷更多,上学的时候,更是有白人政府官员的孩子和他们一起砸玻璃2。所以,安娜从不认为犯罪和肤色有关系。
这么想着,她抱着胳膊,冷冷地扫过所有在换衣服的同事。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白人女孩身上。她已经换下工作制服,穿着亮橙色的夹克,右手插在衣兜里,左手正在从储物柜拿背包。
她的动作看上去自然且无异样,但在干坏事这方面,安娜算是她的祖宗——怎么可能有人把右手插在兜里,用左手拿东西?而且,她那个姿势,明显是想借着储物柜和身体的遮挡,把兜里的东西转移到背包里。
安娜的脑子里没有“冷静”、“沟通”和“和平解决”等词汇,发现端倪的一瞬间,她已像锁定猎物的母猎豹般扑了过去,将那个白人女孩压在储物柜上,愤怒小兽般低吼:“臭婊子,是你偷了我的香水!”
白人女孩张了张嘴,正要反驳,但紧接着,安娜就是一顿臭骂。她被安娜那粗俗而丰富的词汇量震惊了——其中竟然夹杂着法语、德语和冰岛语,不用说,肯定又是她的母亲那些客人言传身教的。
最后,安娜甚至用汉语字正腔圆地骂了一声:“操!”
被连环输出下来,白人女孩整个人都呆滞了,连回骂都忘记。但这并不是结束,安娜把粗话词汇背诵完毕后,马上就是替白人女孩全家编写滥交史。一分钟过去,整个更衣室的人都知道了白人女孩偷香水,是为了卖钱给她的母亲治疗性病。
……
白人女孩第一次知道被骂哭是什么感受。
她红着眼,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嘴唇颤抖着:“我……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香水……”
安娜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脚将白人女孩踹趴下,安娜用膝盖压住她的后背,单手大力扣住她的手腕,直接从她的衣兜里掏出了那个琥珀色香水瓶:“那这是什么,说!”
像被一巴掌扇在耳根般,白人女孩难堪无比,羞耻到脸红脖子粗,却仍然嘴硬道:“这是我自己买的!再说,又不是只有我会用香水,大家都在用,连凯特都有一瓶香水……你为什么不怀疑她们,只怀疑我一个人……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要去找经理了!”
白人女孩不提其他人还好,她一提,被她点名的黑人女孩凯特,当即翻了个白眼:“我们可买不起潘海利根的香水。”
安娜更是重重地“呸”了一声:“那你去找经理呀,死小偷。”
白人女孩从来没碰见过安娜这样的女孩,美丽又粗俗,妩媚又暴力,天真又无赖。如果她刚才是被一个长相普通的拉丁裔女孩骂了,大可以去找经理告状,请求经理主持公道,但骂她的人是安娜,她还真不确定,经理是否会像以前那样偏袒她。
上天怎么能如此眷顾一个女孩,不仅赐予她美貌,还让她活得嚣张又自在。
想到这里,白人女孩愈发嫉妒安娜。她确实偷了安娜的香水,因为安娜实在太幸运了,幸运得令人嫉妒,不仅轻松拿下了前台服务生的工作,并且刚上班几天,就被允许了假期——要知道,即便是占了肤色便宜的她,也是在后厨打杂了两个月,才慢慢转到前台去工作,更不要说请假,她当服务生将近一年,从来没有休息过。这个蜜黄色皮肤的女孩,凭什么得到那么多恩惠?
最让她眼红的是,安娜工作时频频出错,经理竟然不责罚她,还请她吃了一顿儿童套餐。白人女孩看见时,眼红得快要滴血了。会来这里打工的人,家境都不怎么样,吃不起饭是常有的事,她也经常没吃饭就来上班,但经理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更别说请她吃餐厅里的食物!
经理优待安娜就算了,说不定那些优待,是安娜用身体换来的。但为什么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客人也优待她?
她才当服务生多久,就收到了巨额小费,还得到了一瓶潘海利根的香水。白人女孩之前经过潘海利根的专卖店时,看见那瓶香水的售价是12美元,要知道,她一个月的薪水也才15美元而已!安娜只不过是帮忙点餐、上菜,就赚了17美元,这让她怎么能不嫉妒,怎么能不眼红?
白人女孩恨得快要呕出一口老血,却只能扮可怜道:“安娜,你要相信我,这真的是我自己买的香水……我存了将近半年的钱,才鼓起勇气买下它……我真的没有拿你的香水,不要污蔑我了好不好?你现在放开我,我们以后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