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加一句:“等找到他,我们就回去。”
这话自是说给幸辛听,好让她放心的,果然,幸辛听了也很受用,连连道:“不麻烦不麻烦,姜姑娘真是客气。”
她听姜鸢亲口说找到未婚夫就走,话里对宝儿和卫荀都没什么留恋的意思,不禁心情大好。
“姜姑娘,你肯走这么远的路,来寻你的未婚夫,你一定很喜欢他吧?”幸辛突然有点好奇,乡下的男人,不过都是些泥腿子,怎么就能让眼前这美人儿死心塌地,以致连他们卫府的荣华富贵,她夫君那样的光彩照人她都瞧不进眼里,只想着和那泥腿子回乡下种田去。
姜鸢听她这么问,一时间有些怔然,还从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水牛哥这样的问题。
她和水牛哥之间的点点滴滴,她是都牢记在心里,却从来羞于向外人提起,所以,她微低着头,喃了句,“他很好。”
水牛哥真的很好,分明是个阳刚血性的汉子,高大魁梧的模样只往那儿一站,就有些骇人,可对着她的时候,却向来没什么脾气。
他也不会花言巧语,只会给她捉来小到蜻蜓、蚂蚱,大到山猫、野兔这些东西哄她开心,不过,这些小东西本身就灵活,水牛哥又长胳膊宽身子的,容易惊动它们,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扑个空的。
不过这些事情,说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乡间许多汉子都为心爱的姑娘做过。
若真要说起她和水牛哥之间比较特别,比较腻歪的,也就是那次,他们一起下田回来,在水塘边洗了手脚,水牛哥握了她的脚包在衣服里,给她擦着。
她看水牛哥脸红认真的样子,就问他,“水牛哥,你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水牛哥低着头说“会”。
她却有些忧思,对他说,“你看看村里,多数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即便有了妻子和孩子,也碍不住他们出门偷腥去,水牛哥,你可千万不能学他们。就算你以后遇到了更年轻、更好看的,也断不能变心,你若变了心,我可不忍你,就算有了孩子,我也带着孩子离开你。”
水牛哥慌的什么似的,忙向她保证,“鸢妹,我不会变心,我也再遇不着比你更好看的了。”
她脚往上移,在水牛哥心窝子处轻轻踩了一脚,嗔他,“胡说,你连仙阳村都还没出过几次呢,你不知外面天大地大吗?以后怎么就遇不着比我更好看的了?”
水牛哥更急,“鸢妹,我没有胡说,我就觉着你好看,真的!外面的再好,也瞧不上我,不是能和我一起过日子的人……”
她见水牛哥那手足无措的样子,破愁展颜,一把勾住水牛哥的手指,笑吟吟的,“我信你!”
远处,忽飘过来一段乐声,宛转悠扬,如空谷清响,搅碎了姜鸢的回忆。
幸辛在姜鸢耳边幽幽说道:“是夫君在弹琴,他的那把琴呀,宝贝的紧,旁人碰碰,他都要生气的……”
……
冠山在出城门向南两百里处,山体宽而不高,山上草木葱茏,毓秀灵气,是块风水福地,所以先帝才会选择此山作为长眠之处。
都说风雨难测,这不,他们今天要来,昨夜就淅淅沥沥的落了一场秋雨。
山道上很是湿滑,从山脚往上望去,能看到一群群征夫忙碌劳作的身影。
姜鸢问卫荀:“先帝崩殂已有两年,怎么这陵墓还在修?”
卫荀轻声答话,“姜姑娘有所不知,先帝崩殂之时,皇陵并未完全修好,只能将先帝棺椁先葬入主室,再另加修缮。且陛下即位后,顾及先帝地下尊荣,又命工部扩修皇陵,工程浩大,恐怕还要耗上许多年月。”
卫荀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可有些事情,他终究没法对姜鸢道出,陛下热衷给先帝扩修陵墓,简直到了疯魔的程度。
朝堂上,工部的大臣好几次拿着设计图纸向陛下哭诉,说宫室扩的太多,地下土空,恐怕会承受不住山体的重量,山体容易坍塌。
可陛下说什么也要让先帝拥有一座极尽雄伟壮观的地下皇城,他每每都将工部的人斥责一通,说他们不用心、胆小、无用云云。如此的不听劝,也不知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姜鸢听罢,默默叹了口气,当了一辈子皇帝,生前的奢靡富贵都享尽了,死了还要这么的劳民伤财。岂不知他们那些上位的人伸伸手指头、动动嘴皮子,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光看那山上来来往往、进进出出乌压压的人头,就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像她这样的女人,在苦苦盼着远方的未归人。
身旁岩壁上,伸出一棵歪脖子树来,枝叶在凉风中一抖,坠下几滴晶莹的水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