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盯着那处,眼中神色莫测,像是一个颗石子跌进深渊引发了无穷回波,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波涛汹涌的海面,夹杂着如同野兽的蠢蠢欲动。
任含英甚至注意到,对方将吸到一半的烟生生捻灭了,半截烟被粗暴地按成扭曲的形状,而他的另一只手在身后细微地颤抖。
“他在看什么啊,感觉目不转睛的。”女孩的声音也顿了一下,随后有点不确定地问道:“那是。。。任连长?”
心中所想被人用嘴说了出来,任含英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下。可能是因为她见证了对方眼神一刻的变化,而这变化绝不是因为仇恨或是憎恶。
那是一种暗藏了巨大能量的喜悦,是失而复得后的狂喜……这样的认知让她几乎本能地感到恐慌。
这时候其他人也发现了猫腻:“真的啊!他们不会认识吧?”
任含英一听,心里越发没底。在四年前一个下午,她像以往一样放学回到家,却发现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喝茶。爸爸告诉她,从现在开始,这男人就是从国外回来的二哥任一戎。她照做了,在外就叫他“戎哥”,可对其中的来龙去脉却一概不知。
她知道沈荣河的为人,但并不清楚他的背景和过去。
可现在也不是纠结于此的时候了,不管先前认不认识,现在也不能让别人认为沈荣河和苏联的人有交情。沈荣河之前是干什么的她不清楚,可现在他是任家二子,多少代表着任家的立场,大哥又是北京军区的军长,哪怕是一小点交情在别人眼里也会变了味儿,万一再被有心之人拿去说事就麻烦了。
这么想着,她赶紧开口为沈荣河开脱道:“别瞎说!荣哥怎么可能认识苏联人…我哥我不清楚吗?!”
女伴们也觉得她说的有理,没再揪着话头不放。任含英心里才稍稍松口气,同时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激动,声音好像大了点,不禁面上一红。
不过幸好。。。她往椅背上靠了靠,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睛又无意地往浅发男人的方向偷瞟去。
可就在这时,她与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隔空对了个正着。她看清了那双冰冷、在睫毛笼罩下的琥珀色的眼睛。
任含英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寒意直升到后脑勺。
自己声音太大了?
还是他听得懂中文?
她想起那个大胡子翻译官,强压下不住上涌的惊慌。除了翻译官,正常苏联军官哪有会中文的?
于是她将后者的可能性排除了,再求证地扭头一看,却见那人已经移开了视线,俊美的脸在烟雾后显得阴暗迷蒙,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但她清楚这一切不是错觉。想起刚刚那人的眼神,任含英不禁缩了缩脖子。
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