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是梁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嫡长女,有脑子,有手腕,加上宋四爷对她表现出来的情意和尊重,使得梁氏这个当家主母可以格外宽厚慈祥。
大年初一之后,梁氏就让下人按照广州府的待遇,给宋清月单独准备了一个小院子,派了一个嬷嬷和两个扫撒的小丫鬟过去服侍。
宋雅馨也在母亲的授意下,常常去找三妹妹说话。
宋清月发现宋雅馨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非常好为人师,她只是随口夸了她一句:“听说姐姐诗词学得好。”小姑娘便滔滔不绝,东一榔头西一棒地说了两个时辰的诗词。
还真别说,这小姑娘虽然只有八岁,肚子里墨水可真不少,虽然说话还缺少逻辑和条例,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但其中还真是有许多东西是宋清月本人不知道的,特别是《诗经》她知之有限,在广州府的时候,宋四爷最喜欢给孩子们讲的是《史记》和《论语》,偶尔给宋清月开小灶的时候,会涉及一些《资治通鉴》、《孟子》之类的。
一甲进士的学问真是杠杠的,说得有趣,讲得深刻,宋清月超级喜欢听帅哥老爸讲课来着,宋四爷见学生听得投入,他自己说得也来劲,总之给宋清月讲课,让他感到极其满足。
晚上宋雅馨腻歪在夫人怀里说悄悄话,道:“母亲,三妹妹可真厉害,《滕王阁序》《阿房宫赋》那么长的骈文她都能一个字不差地背下来。她才六岁呢。”
梁氏叹气道:“那是你爹亲自教出来的,当然厉害。”
“真的?在广州府的时候,父亲亲自教导三妹妹么?”
“嗯。”
“母亲!”宋雅馨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女儿也想听父亲讲课。”
“行啊,你找你三妹妹说说,以后你父亲给你三妹妹讲课,你跟着一起听。”
奈何这几日宋四爷忙得脚不沾地,应酬颇多,户部尚书孙大人也喜欢叫他去说话,还给他引荐了不少自己的门生故旧。宋四爷这个人有能力,会做人,还有拼劲,孙大人很是喜欢他。宋四爷也知道,孙大人这是想要把自己纳入麾下的意思了。
他问孙大人:“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内阁,可是要有人员变动了?”
孙大人笑起来,宋四的政治敏感度还是很高的嘛!他倾身过去,低声道:“去岁是个旱年,北部边防吃力。”
宋四吃了一惊,问道:“那圣上的意思?”
孙大人声音压得更低:“圣上好大喜功。”
这就是主战的意思?不过据宋四所知,太子是主和的啊……难不成跟东宫也有关系?
当天晚上宋四又睡不着了,天子春秋鼎盛,地下那些皇子们这就已经坐不住了?孙大人是哪一派的?他不会把自己卷进去吧?
有徐皇后在,这些人不会以为他们有机会让东宫易主吧?徐皇后与陛下是少年夫妻,在陛下当年夺取皇位的时候立下过汗马功劳,徐皇后的亲哥哥也被陛下封为世袭罔替的一等侯。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徐皇后,对徐家极其倚重、信任,东宫地位可以说是无可动摇。
孙大人到底是谁的人?还是,他们只是单纯的主战,跟皇子们并无关系?
想来想去,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宋四爷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带着梁氏到处吃酒席。这时候他突然萌生了退意,不是他不愿意赌或是没有进取心,实在是他认为现在为时过早。
思虑三日之后,他在正房歇息的时候,拉着梁氏的手,叫着梁氏的小字道:“念慈,我可能……还是要外调。”
“是么……四郎已经决定了?”梁氏语气平静,但她的内心却一点不平静,甚至被夫君握住的手也开始微微发颤。
宋四爷自己也不平静,这是他第一次将这个想法宣之于口,能对着妻子说出来,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良久,等两人都平静下来,宋四爷翻身搂住梁氏,哑着嗓子道:“为夫也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梁氏抱住夫君失声痛哭。
“夫君,夫君!妾身也是,妾身也舍不得夫君……”
宋清月在闺房里听了院子里爱到处打听八卦的小丫鬟的禀报,对宋大人这套做戏的本事嗤之以鼻,他哪里是舍不得梁氏,他舍不得的,是京城,还有那青云直上的康庄大道。
次日一早,宋四爷就让人给送宋老太师递帖子,下午,宋家下人过来叫宋四爷过府叙话,回家的时候,宋四爷浑身瘫软地倒在书房的暖阁里,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他不曾想过,嫡支那边竟然能如此冷心绝情,当宋老太爷拿着一沓子他的把柄、罪证给他过目时,宋四爷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把柄,很多都是早早就下给他的套子,还有些是根据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捏造的,他们竟然准备得如此周全,这拴狗的绳子怕是从他进士及第的那一天就已经套在他脖子上了!
他们是老早就在防着自己了吧!要是他仍旧执迷不悟地到处找关系,试图留在京城的话,宋老太爷和几个堂叔伯大概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将他扒下一层皮来!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