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晚上当然是去医院陪床了。
“那我就回去了。我已经买好了车票,下星期就要回老家过春节了。这段时间我就不去看阿姨了。”她说。
“谢谢你,你忙吧。”我说。
“你别怪我,我实在没办法。”她还在说。这几句话她已经反复说了好几遍了。
“别再说了,”我的声音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有苦衷。这事儿是我不对。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天在饭馆里我太冲动了。如果当时克制一下,后来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默默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为什么离婚?我……我能问问吗?”
她的小心谨慎让我不太自在。我转过脸:“结婚以后感觉不合适就趁没孩子赶紧分开了。具体的情况以后再说吧。”
“当然,当然。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知趣地岔开话题,“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阿姨吧。”
说着,她朝我挥挥手就向公交车站快步走去。她费劲地挤入人群中,而我则转过身朝医院走去。
刚走两步却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叫我:“西溪,西溪。”一转头,她正用力地拨开人群向我跑来。
“怎么了?”我冲她喊。
“等会儿,等会儿”她跑到我身边,把气儿喘匀了才说,“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媒体的工作就试试找别的工作吧。我听说,马总到处把你说得很不堪。你恐怕很难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我望着她,眼睛有点发热。
“没事儿,”我故意满不在乎地说,“我现在没心思想工作的事情,我只盼望我妈的病能赶紧好,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对对,别想那么多了,先把阿姨的病治好最重要。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冲我苍白地笑笑再次朝车站跑去。
望着她在人群里挤上了一辆331,车厢灯光昏暗,她抓住一根扶手,在拥挤的人群里东倒西歪。隔着车窗玻璃,她看着我,我看着她,直到车子在冬夜的街道上远去。
心里酸涩,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在真心地帮助我,但困难当前时她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可谁又不是这样呢?
公交车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不见了。
“三床家属。是三床家属吗?”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年轻护士叫住了我。
“嗯,我是。”我停下了脚步。
“真是的,你刚才跑哪儿去了。本来项大夫下班前要交代你事情的,结果根本找不到你。以后你别这么乱跑了。”
“是是。”我点头附和。
“医生交代,让你有空多替患者做做被动运动,要保持患者的肢体功能。”
“啊?”
“就是说让你多活动活动她的胳膊腿,这样血液才能流通。”小护士一脸不耐烦。
“好好。”
“赶紧回去吧,你必须时刻守着病人啊。刚才病人要尿尿,还是我们给接的。你这个闺女怎么当的。”我心里一阵羞愧,赶紧拔腿向病房跑去。
“第一次住院,我们都没有经验。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在心里向护士解释说,可是这话只能在肚子里,没法儿说出来。再说,谁又是第二次住院呢?
病房的早晨总是在一片混乱中开始的。我趴在床边醒来时,周围已经一片闹哄哄的了。病房的门开开合合,周围床的家属们来回穿梭不息。洗脸刷牙、打水盛早饭,蛰伏的人们一旦走动起来就把整个病房塞得满满当当的。毕竟这个二十多平米的房间要装五个病人,五个陪床的家属或护工,以及不定期来探望的亲朋好友们。
别人的床头小柜上摆着果篮花束,我们这边就冷清多了。
哗啦啦地,一帮护士、实习医生拥着主治医生项大夫进来查床。看见我,项大夫的脸明显一沉:“昨天你跑哪儿去了,到处都没找到你。一会儿给病人做完核磁之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咱们商量一下治疗方案。”
我答不上话只是点头,心里羞愧难当。项大夫没有理会我转头对旁边的人吩咐:“9点半,三床核磁检查。”旁边的人点着头,在纸上记着什么。
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里面没有人。桌子上凌乱地堆着一些文件夹和病历。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后面有人咳嗽一声,正是项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