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芳带着丫鬟也进去了,刚绕过屏风,屏风边站着李纨,对着云芳拉了一把:“三爷啥时候能休沐?如今老太太想要派个男人去扬州。风雪这么大,等一会儿仔细防着问你。”
云芳点了点头,过去在老太太面前见礼。老太太这个时候还在哭,王熙凤和贾宝玉一左一右的坐在他身边,正给她擦眼泪。
邢夫人搂着孙女坐在左边的凳子上,背后站着贾迎春。王夫人坐在右边的凳子上,背后站着探春和惜春。
王夫人看到云芳来了,说了一句:“瑭儿媳妇儿来了,瑭儿什么时候不去衙门?”
云芳赶快给王夫人俯身:“这还不知道呢,他们衙门的事儿多,好像这一次说是要算账。”
王夫人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他不是管着治水的事吗?怎么又搅和进账务里面?自古以来朝廷里面的账都不好算,他年纪轻,别被人家设了套钻进去。跟他说还是别去衙门了,家里面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让他去办。”
邢夫人截了话头:“家里面有什么要紧事儿?家里面这么多人能使唤,不如让贾琏去?”
王熙凤刚把老太太哄过去,没想到邢夫人又把这个话题提了起来。赶快说:“昨日王家的老爷来了,一爷被他老人家借走了。”
邢夫人的嘴张开还没发出声音,老太太说了一句:“够了,都别说了,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命该如此,也是我们母女这一辈子见不了面了。”
这话说的严重,不管是邢夫人还是王夫人赶快站了起来。
老太太从贾宝玉的手里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儿媳妇孙媳妇们。拉下脸没再说话,站起来回屋子里躺着了。云芳能感觉到老太太那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疲惫,还有那种无法和女儿相见的无能为力。
这屋子里面的几个女人不敢离开,没过一会儿鸳鸯出来跟她们说:“老太太睡下了,各位太太奶奶们先回去吧。”
王夫人带着王熙凤和李纨以及三个姑娘退下去,邢夫人领着儿媳妇和孙女也出了院子。这边上了车,邢夫人也叹了一口气:“刚才凤丫头说贾琏去办事,你信不信?”
“或许真的有事儿呢。”
“也确实是应该有事儿,要不然老太太也不会这么生气。你想想看,给他们王家办事,把咱们贾家的姑太太撇在一边。这真是……”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回去之后邢夫人领着孙女到后院玩耍去了,云芳接着算账,又让人准备了一两燕窝,悄悄的给赵姨娘送过去。
邢夫人回到院子之后,直接派人给贾赦传话:老太太伤心姑太太的病情,今天什么话都没敢提。
贾赦纵然贪财好色,但是论起孝顺,他是不必贾政差的。于是立即换了衣服,在香炉前站了一会,怕一身酒气惹得老太太生气。折腾完了就去找老太太,贾政也回去了,这种事关生死离别,三个人都愁眉苦脸。
贾政拈着胡须:“若不是儿子和瑭儿走不开,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妹妹。”说到这里,他试探的说:“贾琏哪儿也走不开,所以,不如让宝玉……”
虽然心疼女儿,但是老太太更心疼孙子。本来还很难受呢,但是贾政刚把这话说出来,老太太就开始愤怒了:“你这是想要了宝玉的命啊。宝玉才多大点年纪,这一路冰天雪地的,你让他带几个不省心的奴才过去,你是怎么想的?他过去之后能干什么?能张罗着找好大夫还是能给你妹妹跑腿?”
贾政被骂的唯唯诺诺。
贾赦皱着眉头,看老一挨骂了,小心的说:“要不然儿子去一趟,儿子这就上表,事关生死,想必皇上会开恩的。”
贾政摇了摇头:“不可不可,大哥身上也有爵位。”
本来爵位都已经摇摇欲坠了,这个时候只能保住。可千万不能出现什么事儿给了上面褫夺的理由。
这个道理老太太也懂,所以忍不住悲从中来,跟两个儿子哭诉:“咱们家哪怕有泼天的富贵,却连你妹妹都见不到。从京中到扬州也不过是一个月半个月的路程,却犹如天边。我可怜的敏儿呀。哪知道上次一别竟成了永别。你这是生生在我的心口挖了一块肉啊!”
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也只能跟着叹口气。贾赦回来后邢夫人接着他,问贾赦:“去商量了这半天,老太太那里如何?派谁过去?什么时候坐船?”
“唉!没人过去,过不去,咱们家这几个人让谁过去?自宝玉以下都年纪小,去了也不当用。年纪大的这几个谁能去?”
这时候蘑菇突然说:“老爷,我去。”
贾赦看看蘑菇,叹口气,站起来走了。
打这一天起老太太整个人就变得忧郁了起来,而且肉眼可见的变得苍老了许多。哪怕是云芳有了身孕这样的好消息,老太太高兴的也不明显。过了年,刚出正月,贾瑭就来拜别了老太太,随后带着人骑马加鞭去了江淮一带。
贾瑭在走的时候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若是贾瑭路过扬州,一定要去拜见一下姑妈。
贾瑭更是再三保证这才被老太太放走。然而事与愿违,贾瑭在春季的任务主要是防范春讯,奔波在江南的水网各处。好不容易等到春夏交接的时候,贾敏人没了,他才走到了扬州附近。紧赶慢赶只赶上了贾敏的丧事。
为此贾瑭特意请了几天假前去给贾敏哭孝,贾敏的葬礼还没有结束,贾瑭已经收到了朝廷的催促,扬州附近的官府派人一天来请几次,夏天雨水多,淮河虽然不如大河名声大,然而支流遍布大半个天下,两岸官府和人家更是防备着支流决堤。不得不提前离开,于是告别了林黛玉父女两个启程向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