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跪地拜了一拜。
陛下忙喊:&ldo;四弟这是做什么。&rdo;
他命身旁那李公公来搀起高羡,才又道:&ldo;朕也只是想尽一点晚辈的孝心罢了。明尘师太当年离宫,毕竟是朕生平一大憾事。还在朕总角之时,明尘师太待朕便是十分的好,朕不过感念师太慈爱,想报偿于她而已,自然也不会令师太为难。&rdo;
&ldo;这样吧,&rdo;陛下道,&ldo;若师太不愿离开白雀庵,朕亦可以派些人手去白雀庵中服侍的。不说旁的,就是年关将近了,难免会有流寇打家劫舍,朕派一队侍卫前去保护师太,总不会要师太难做了罢?那些侍卫只驻扎在庵堂外面,一不影响师太清修,二亦可以护卫师太周全,如此你也安心了,朕也安心了,岂非两全其美?&rdo;
高羡这一听便明白,陛下是决计不肯罢休了。
他只好又躬身一拜,道:&ldo;臣弟先行谢过陛下,只是白雀庵中所住的,毕竟全是女流之辈,护卫虽然只是在外驻扎,但恐怕仍有诸多不便。不若待臣弟先行问过母亲的意思,陛下再做定夺,如何?&rdo;
陛下望着他,半晌才又微微笑了一下:&ldo;也好。&rdo;
这一日高羡在御书房中与他这般明枪暗箭地来往了数回,好不容易等到兵部尚书递了条呈进来求见陛下,陛下这才放了他离开。
而高羡从宫中出来后,连睿王府也不回了,喊了车夫径直便往白雀庵中走。
陛下已然对他起了疑,高羡如今的处境,实是危险至极。
便是阿慈与明尘的处境,亦是十分危殆。
……
他匆匆来到白雀庵后,发现明尘的屋里,阿慈也在,此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在屋内,便是杨霖。
从今早接到陛下召请入宫的消息后,高羡便喊了杨霖来,先将觉悔送去端王府中,托思妤帮忙藏着,而后自己则再往白雀庵中找明尘。高羡要他务必与明尘对好口供,让明尘为他昨夜的不在场作证。
高羡心中明白,陛下卯时便喊他入宫,必定是为了昨夜大昭寺中的事情,而杨霖所说那个御前行走福九,想来也必定不是一个善茬。是以他入宫前便安排好了一切‐‐
觉悔藏在端王府中,一来那是王爷府邸,旁人擅入不得,二来王府就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所谓越是危险便越是安全,三来他亦赌了一把,陛下断不清楚思妤与杨霖的关系,也断想不到思妤竟会帮着高羡藏人。
至于杨霖……
高羡进屋后,忙问了杨霖情况,杨霖道是一切顺利,并未指名道姓提起&ldo;觉悔&rdo;二字,而高羡指了指自己肩上,他亦笑了一下,只道:&ldo;昨天四爷要我来送被褥给师太,可害苦我了。因山路滑得很,几床被褥又重,我将它们搬下车时不慎摔了好大一跤,肩膀这里正好就磕在那马车车辕边的铁角上。这不拉了这么长的一条口子不说,还累得背上也擦了好些伤。多亏师太留宿了一夜,又上过了药,这才好了不少。&rdo;
他的话里满是怨怼,唯独高羡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坐下后,杨霖便起身了,他道是去外头透口气,顺便把着点门。高羡亦未多说什么,只是管明尘要了个暖手的小炉,让他带上再去。
待到杨霖离开后,高羡方才郑重其事,向阿慈与明尘说起了今早被召入宫的事情。
这两位亦是聪明人,不消高羡多言,心中便已通透极了。
阿慈问道:&ldo;那如今可如何是好?陛下既连端王爷都可以痛下杀手,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且他眼下已将你记到账上,难保何时就起了杀心。你虽然可以防患于未然,但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师太与我又要如何放心得下。&rdo;
高羡听罢,面色一时沉重了许多。
他先是没有吭声,然而沉默半晌过后,他忽又抬起头来,望向阿慈与明尘:&ldo;若是这样的境况,我以为,倒不如可以博他一博……&rdo;
&ldo;博什么?&rdo;
高羡道:&ldo;我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陛下想要赶尽杀绝,他既不肯留我一条生路,那我亦不妨,可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rdo;
高羡话音落,阿慈忽然便懂了他是个什么意思‐‐谋反。
她当下怔在那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心中原也清楚,从得知当今陛下其实并非先帝血脉的那一刻起,高羡的眼前便只剩下了这样一条路。只是当这样的念头终于从他嘴里说出来时,阿慈还是免不了地感到了担忧与惧怕。
毕竟那是谋反,自古成王败寇,谋反之事,胜算从来就不是定数。谁又知道最后成的是谁,败的是谁呢。何况高羡手中并无兵权,且如今时间又如此仓促,留给他的时日几乎已是无多……
&ldo;你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可有何把握?&rdo;
高羡道:&ldo;这种事情,以我如今手中权势,自是无力大举起兵,我唯一能走的路,只有效法玄武门之变。弑君之名虽不好听,却是一桩一劳永逸的事,若我即刻筹备,亦来得及……&rdo;
阿慈的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心中虽然跳得如同擂鼓一般,但面上仍然勉力镇定下来。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这种时候,万不可以慌张,既是高羡做下的决定,她自是无论荣辱祸福,都要同他休戚与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