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到降解毒素的药物之前,让被毒素影响的问题细胞凋亡是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乔伊斯眨了眨眼,完全抽干了动力,像无脊椎动物一样软趴趴地伏在桌案前。“就现在的情况看,霍根阁□□内的问题细胞占比即将超过50,他身体很有可能撑不到我们找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了,最晚下周,必须做一次药物治疗。”小q扯开一旁的椅子,坐到乔伊斯身边,用手支起了脑袋,轻声叹气。“兽族究竟是个什么物种?毒素这么强悍?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样本细胞嚣张的伪足,想一口吞了它……啊!!!可恶!”可怜的桌面无缘无故地承受了面前这位首席研究员、现任研究组组长的怒火。“不过还是有一个好消息,”小q扶额,勉强用这句话续上自家组长濒临崩溃的脑神经,也救下了惨遭荼毒的桌面。他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迎着乔伊斯‘快点,我要崩溃啦’的悲愤眼神说了下去,:“中央研究所出了一份关于兽族拟态报告。”说完用眼神示意乔伊斯看面前的报纸。“兽族拟态?”乔伊斯懵懵地拿起,粗略地上下扫动一番。“这用的是通用语嘛?我怎么一个字都看不懂?”乔伊斯皱着眉头,仔细辨认面前的字体。“呃,组长你拿反了……”小q欲言又止,无奈之下出言提醒乔伊斯。乔伊斯轻咳了两声,略微掩饰了一点自己的尴尬,脸颊飞上的嫣红颇有些欲盖弥彰之嫌。“兽族可以伪装成虫族的形态?现在就连身边的事物也难辨真伪……我敢肯定现在星网已经爆了。”乔伊斯冷笑一声,面容略微严肃,他将报纸摁在桌上,连带着实验台上的玻璃器皿也哐哐一阵响。“如您所料,因为现在没有能够有效检测出兽族的方法,已经造成了社会恐慌。”小q认同地点了点头。“未知的事物永远伴随着恐惧,波诡云谲的环境里疑神疑鬼地活着,早晚会累得失去力气,所以才要全神贯注于当下。因为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生命可能就已经开始了倒计时。有限的时间里做最辉煌的事情,这是我们的责任和选择。”乔伊斯抿了抿唇,一字一句地说道,表情是休息状态难得一见的认真。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绕了过去。“这次中央政府的动作挺快的,报告能发出来,也算是代表了中央科研所正式归属于政府管控,对于贵族派来说也算是个威慑,霍根阁下那边压力会小一些。”乔伊斯又叹了一声,“外面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我们现在的研究重点仍旧在他身上,他永远是政府力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乔伊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他完全放空了自己的眼神,在小q惊呼声中重重地向后倒去,最后稳稳当当地蜷在了靠背椅上,像一只不谙世事的蚕宝宝。“组长?组……呃?”小q赶忙扑过去试探了一下自家组长的鼻息,感觉到手指侧面呼吸的温热和麻痒后,他拍了拍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的小心脏。“吓死我嘞,千万撑住啊组长,”小q在心里流下绵绵不绝的宽面条泪,硬生生刹住了即将浮现出奇怪画面的脑回路。“让你吓我,”在意识到他只是睡着了之后,他既心疼又哀怨地瞪了陷入沉睡的乔伊斯一眼,伸出手在他的小短毛上揉了一把,还抓了抓。“手感还挺好……”小q搓了搓残留着丝滑柔顺感觉的指尖,轻轻地笑了笑。夏日固然温度不低,但是留了个缝的窗户仍然在往里灌着微风,有点凉。“科研组离不开你,好好休息。”小q拿出柜子里的薄毯,悄悄搭在了乔伊斯身上。夏风缓缓拂过墙外攀着的爬山虎叶子,悦动的绿色海洋顶开了冷寒的压迫,以爆炸式的速度将生命的喜乐呐喊着传遍各方。死寂的万物终将得以蜕变,获得不灭的新生。--------------------兽潮——霍氏集团顶层‘科研所那边得催一催,运到前线的药物和新型弹药不能缺了。’雄虫动了动眼睛,随后夹住纤维滤嘴缓缓吸了一口,朦胧的雾气顺着呼吸道喷出。他的指尖轻轻一弹,未燃尽的烟灰和火星子扑簌簌地坠落,落到陶瓷烟灰缸里的时候,已经化为了没有一丝温度的余烬。堆积成山的烟灰已经在缸里冒了尖,并有着逐渐往外散落的趋势,掸烟灰的动作即便已经放缓,但是带起来的微弱气流也足以让这些细小粉末迎风乱舞。“大半夜工作不开灯?搞的是另一种形式的浪漫吗?”乔伊斯敲门后见无人应答,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推门进来便是漫天呛人的烟味,以及黑黢黢看不见五指的陌生环境。‘哗啦,’霍根将窗帘从中间拉开,让外面的灯红酒绿能够倾泻一丝光亮进来。“好点了吧,”雄虫推开窗户,徐徐的清风终于能够飘进室内,卷走了一些味道。其实顶层的视野还是挺好的,幽蓝色的天空、作为点缀的万千星子……以及那一轮饱含诗意的明月。然而这些,雄虫都看不见,听到乔伊斯的话,只是随口接了一句:“他也不喜欢烟味。”“所以他走了,你就开始玩命?”乔伊斯一屁股坐在了老板椅上,毫不见外地捏起桌上的钢笔,戳了戳小山一样的烟灰缸。“唉呀,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惆怅?计划不是都在进行中嘛,很快你就可以和他见面了,想开点。”这位首席研究员先生抓了抓头发,露出了比见到电镜下细胞伪足图像还苦恼的表情,他看着抖落下来的烟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我有点等不及了,”霍根凝望着天空的边际,那处已经与陆地融为了一线。半晌,他才缓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制定的计划已经很妥当了,哥,有时候别太逼自己。”乔伊斯终于放弃了把灰压实摞成方块的想法,托着下巴看向站在窗边的那位公爵阁下。乔伊斯的目光停住了,他突然觉得霍根站在那里,是那样的孤单,像是断开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清冷出尘。坚硬的躯壳没有容纳光照进去的裂隙,也没有光愿意裹住这层布满锐利尖刺的壳子。而他好像也在外面光影变换的同时,看到了几根闪耀的银丝,碑刻一般见证着这位掌权者的功勋与衰败。‘真是造孽’。乔伊斯在心里默默吐槽,并且觉得头更大了。“西瑞尔阁下也是位战功赫赫的军雌,相信他。而且即便你势力再大,能力再强,有些事情,你也操控不了。”“嗯……其实,我只是觉得,即便到了这个地位,生存依旧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霍根唇角弯了弯,好似回忆起来了什么,不过话语中夹带着的沧桑感,和他的表情是如此的不搭配。“派系的底层,总是想着怎样做才能不让自己成为最先被抛弃的棋子,活得更久一些,因此拼命寻找可以依附的着力点,从而有庇佑和力量往上爬。大部分在派系的争斗中消失了踪迹,小部分得到了攀爬的机会。”霍根仰头看向那一轮孤月,自言自语,不知在说给谁听。“可是越爬越高,待到想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深渊的暗影已经吞噬了底层梯架,后退即是死亡,只有硬着头皮向上爬,然后一步一步……高位的时候,身体已经深陷权力的泥沼,再抽身不得。涡旋中暗流涌动,每走一步如同钢丝上的杂技表演,表面看着盛大欢乐,实际踏错一步就将被斩于对家刀下,你、下属、依附的底层,所有都将尸骨无存、湮灭于尘埃之中。”“最后发现,每一个位置都活得战战兢兢,越在上面风险越大,可是那里也有最有用的权力,有这柄快刀,才能保住最想护住的那些。”“……其实有些时候,挺佩服纪念的。看着失去了所有,又好像什么都留下了……可惜现在,我没有那样斩断一切的魄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