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道:&ldo;可你刚才说气血为引,经脉逆行。我只在师父的指导下练过一些稀松的剑法,此次在临安居然出手便是人命,我……&rdo;
秦无端道:&ldo;你要废掉全身修为从头再来,我不拦你。但先说好,步步生莲只是一套心法,谢师伯教你的剑术都是他呕心沥血的集大成。至于你习得最后结果如何,成为一流高手或者走火入魔,统统都成事在人,勿怪到武学上。&rdo;
自认识秦无端起,他便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严肃起来却极有庄白英在世时的风范,令人无法再放肆。
苏锦垂下眼:&ldo;师兄教训的是。&rdo;
秦无端暗中翻了个白眼,打完一巴掌又给一颗枣:&ldo;现在师门就剩咱们三个,侥幸存活下来的其他弟子多半也隐姓埋名了。与其在这纠结那什么正道邪功,不如赶紧振作起来,把谁人惹了阳明这件事调查清楚!&rdo;
却说的极是。苏锦头次下山险些弄得人仰马翻,又遭到大变,适才终于捡回了理智。他天资聪颖又通透,秦无端一语点破,立刻回转过来。
此时清净峰上月色朦胧,若不是刚结束一场厮杀,苏锦甚至会认为回到了从前。他站起来将静心苑大堂的门掩上。
&ldo;方才小师叔对我提到了&lso;桃花坞&rso;,我想去洞庭。&rdo;
程九歌道:&ldo;你一个人去?&rdo;
苏锦颔首道:&ldo;那些人鱼龙混杂,打着的旗号是我师父与他们有各样世仇,如此杀上来的。其中之一的牵线人是桃花坞主&lso;黑雀&rso;,我想,至少从她身上能找到一些线索。&rdo;
秦无端拊掌道:&ldo;小师弟说的有道理,我在临安的几日也听到了些许风声。起先是当江湖八卦听的,而后细细想来,却是暗藏诸多谜团。&rdo;
程九歌问道:&ldo;那你呢?&rdo;
秦无端道:&ldo;我?我得前往雁荡山,追查一些东西。薛沉师兄死得太蹊跷了,当世能将他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屈指可数,我始终放心不下。不如小师叔你和我走一趟?乐清一带山川奇美,值得一看。&rdo;
他说得无比轻佻,苏锦一皱眉,总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最后一句。
苏锦沉声,小心翼翼地问道:&ldo;秦师兄,你认识一个叫唐青崖的人吗?&rdo;
秦无端意外片刻,道:&ldo;唐门少主么,认得,两年前在华山认识的,和我非常投缘‐‐你也认得他?&rdo;
苏锦暗道看出你们志趣相同了,连说话做事都如出一辙的不着调,嘴上却认真道:&ldo;他救过我。&rdo;
秦无端&ldo;哦&rdo;了一声,以为苏锦还要对那&ldo;唐门少主&rdo;的头衔多问几句,这人却再没半点表示。他扭过头去照料快被煮烂了的茶叶,毛手毛脚地抢救出来,朝程九歌道:&ldo;小师叔来一杯吗?&rdo;
程九歌只横了他一眼,仿佛还在记恨这人把自己锁在柴房的事。秦无端轻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杯中味道不怎么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时间气氛静谧,烛火纹丝不动,窗外月色沉静。静心苑遍植竹林,庭院内一到风起之时,便能听闻沙沙作响。
苏锦抱剑靠在墙边坐下,没有调息,也不曾冥想,只是坐着,好像在发呆。
翌日三人分作了两队,一个月后桃花坞主老母六十大寿,苏锦可混在祝寿人群中在桃花坞内探查一番。而秦无端和程九歌则前往山匪横行的雁荡乐清一带,继续追寻薛沉留下那封信中的离奇之处。
程九歌对此十分担心,他年纪不大却唠叨得很,临别前给了苏锦许多药:&ldo;这个,可助你痊愈此前被反噬的内伤;这药丸清心凝神,若是感觉不大舒服了可服一枚。待到了桃花坞,行事需要万分小心,你认得路么,沿江往上游,等看到了洞庭……&rdo;
他话未说完,被秦无端没大没小地勾住脖子拖走了。
秦无端头也不回道:&ldo;小师弟,届时洞庭盛会,若是你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师兄给你指条明路‐‐丐帮帮主当年欠你师父一个人情,大可上门叨扰!&rdo;
二人推推搡搡地走远。苏锦站在岔路口,双手捧着一大堆糙药香味,感觉师叔把自己当成了个药罐子,拼命往里填。
他终于稍微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宽慰的笑。
再次离开会稽山,心境变化许多。他以为孤立无援,却还有得依靠,虽然尚且无法接受身上这套练了十年的心法,但至少不如刚开始那样抵触。
苏锦唯一还在疑惑之处,便是凌霄剑谱。
他孤身一人下山,长剑用布条裹起来负于背后,经由山阴渡口乘船。那渡船要连换好几个码头,苏锦与一群行脚商人挤在一个船舱着实烦闷,索性出外到夹板上透口气。
摆渡人在船尾划桨,苏锦独立于船头。
江面宽阔,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扁舟一叶沉浮于波澜之中,四面青山平川,说不出的辽阔,江水澄澈,偶尔可见一尾游鱼。苏锦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他单手撑着下巴,靠在船舷上,又发起了呆。
脑海中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线梳理一番,苏锦总算找到了被他遗落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见船舱里那些糙人不是在高谈阔论,便是在争分夺秒地休憩一会儿,将手探进外衫,拿出一卷白绢来。
起先他以为这是谢凌的手书而已,但秦无端见了这白绢内容,无论如何不肯收,除非是大凶之物,那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他想方设法地让苏锦收下,并且参透其中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