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琴性子虽有些白目戆直,可念在凝霜曾经帮过她的份上,对这个嫂嫂还是很尊敬的。凝霜也乐于同她打好交情——要解决张二夫人,还少不了徐慧琴从中帮忙呢。
酒足饭饱之后,凝霜就套上马车出发,傅三老爷那脾气,巴不得留女婿多饮两杯酒,凝霜可不想听两个醉汉胡吣。
照例先让甘珠回去通传一声,凝霜这厢就慢条斯理收拾起阮氏命她带上的东西: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像,用来祈祷她平安生产;几块上好的松江细棉布,用来织婴儿围嘴、尿布都使得;除此之外,还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凝霜翻开一页,只见上头赫然是“缩阴方”三个大字,唬得凝霜连忙丢开,想了想,又小心的藏在箱子底下——没准以后真用得上的。
马车悠悠回到鹿角巷,凝霜还未叫人上去叩门,就发现大门只虚掩着,甘珠一手叉腰,正同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争得热火朝天。
这是怎么回事?凝霜微微蹙眉,示意仆妇过去相问。
但仆妇还未赶到,场面已变得不可控制。其中一女不知哪句话激怒了甘珠,甘珠怒而推了她一下,那女子顺势倒在地上大哭,另一个眼见同伴受辱,愤愤的上前要拼命,奈何甘珠打小跟着凝霜走街串巷,性情泼辣,哪是这等柔弱不堪的娇娇女可比,两人顿时厮打在一处。
凝霜瞧着实在不像话,且是在府门前,遂命人前去喝止。
那女子刚刚脱身,云鬓蓬松、钗环散乱也顾不上梳理,梨花带雨地就奔到凝霜跟前,高呼道:“少夫人救命!”
甘珠见她还敢恶人先告状,气得脸都涨红了,快步上来道:“小姐,您别听她浑说,这两个才是不要脸呢!”
便又揪头发的揪头发,扯衣裳的扯衣裳,乱作一团。
凝霜看得目瞪口呆,正烦没个头绪,可巧徐慧琴急匆匆的从里头出来,指挥仆妇将二人拉开,又朝凝霜施礼道:“嫂嫂,让你见笑,真是抱歉。”
接着就将这两人的来历一一告知,她说话条理清楚,凝霜也就很快明白:原来是步贵妃赐下的人。
步贵妃为何会选在今日将她们送来着实可堪玩味,偏赶上凝霜回娘家,想推辞都没法推辞,唯独一个徐慧琴,分量又不够跟宫中交涉,萧夫人跟张二夫人也都各自出门走亲访友罢了——当然,张二夫人即使在,对此事也只有欢迎的。
徐慧琴满脸愧色,“那内侍说是奉贵妃娘娘的旨意将人送来,说完转身就走了,我想留他喝茶,他都不肯。”
至于这两个女子,徐慧琴自然不好擅作主张,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且有内廷局的记档,叫人如何处置?徐慧琴邀她们进去坐坐,二女却扭扭捏捏,说是要等世子和世子夫人回来——俨然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不知傅凝婉给步贵妃说了什么好话,步贵妃才肯帮她……不过既然是给萧家添堵,想必步贵妃自己也乐意吧。凝霜不露声色地打量眼前二人,一名春莺,一名秋雁,俱是盘亮条顺活色生香的美人模样,步贵妃将她们搜罗来,想必亦费了不少心思。
傅凝婉这回倒是学聪明了,知道借人家的手,因步贵妃地位尊贵,她赏下的仆婢,凝霜也不好推辞,只不过……
秋雁上前朝她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奴婢拜见夫人。”
这个还算懂事的,另一个容貌更出色,也更大胆些,但见春莺袅袅婷婷挤过来道:“夫人,奴婢向您请安,不知世子爷几时回来?咱们也好一并拜见。”
又大胆的朝凝霜挤了挤眼,“夫人,我二人皆是处子,大可以放心使用。”
言外之意,便是来替孕中的凝霜分忧的。
凝霜简直哭笑不得,比起担心地位受到威胁,她只觉这二人直白浅薄得可笑,步贵妃也算会用人了,知道有心机的容易畏首畏尾,索性选几个没皮没脸的过来,那等要脸面的人家反倒不好拿她们怎么办了。
徐慧琴见她言行无忌,浑然不把承恩公府放在眼里,脸上亦不免带了三分怒容,“大胆,怎能这样同嫂嫂说话?宫里的嬷嬷没教你们规矩么?”
春莺乜斜着她,“二少夫人懂规矩,当初为何要从余杭奔来京城呢?”
徐慧琴涨红了脸,她自己立身不正,以致于一句话就被人堵住了。不过亦可见这二人确是授命而来,步贵妃连这样隐秘的事都说给她们听——简直存心要摧毁萧家。
她不再理会这两个贱婢,悄悄同凝霜道:“嫂嫂,你放心,回头我就禀报大太太,定要将她们赶出去。”
萧夫人为人清正,断瞧不上这样妖妖调调的女人,步贵妃以为凭这种货色就能分化萧家上下,无疑是打错主意。
甘珠则狠狠的盯着春莺那狐媚子——真会装模作样,方才被她轻轻一推就倒了,转身却又涎皮赖脸地爬过来,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她亦揎拳掳袖站到凝霜身边准备着,仿佛只要凝霜一声令下,就会将这两个贱婢赶走。
凝霜脑中飞快的思索一阵,萧夫人自然不会待见春莺秋雁这样的,可若要萧夫人为她出头,去宫中同步贵妃理论,且不说萧夫人有没有这份能量,她也未必肯做——萧家一贯的策略是求稳,即便暗中替东宫办事,当面也绝不会得罪贵妃一党。
贵妃可以不讲道理,萧家却不能乱了尊卑。
且就算萧夫人帮她挡了这关,亦等于消耗了一次信用成本,凝霜要彰显自己的贤德,就不能在婆婆跟前过分吃醋。这样的事多了,萧夫人就该觉得她不识大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