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二○一○年五月五日
五月,南台湾的yanyan已热得毒辣。毓璇和我抵达陈德聚堂,时间刚过下午一点,气温正高,烈日炙热刺眼。
陈德聚堂位於永福路的某条巷弄内,我把机车停在巷口的骑楼下。毓璇一下车就急忙撑起遮yan伞,我也不得不戴起bang球帽,好让双眼免於强光的伤害。路边一辆刚驶入停车格的黑se休旅车,驾驶在前挡风玻璃隔热纸的保护下,仍得戴上太yan眼镜,隔绝yan光的荼毒。
走入巷内,一座红瓦燕尾屋脊的古宅映入眼帘,古宅左右各一排厢房,宅前宽阔的前埕铺着石板,埕中有两座旗杆夹石。
屋宅的正厅门额上高悬着「颖川陈氏家庙」的堂匾,两旁八卦形窗棂镂雕jg细,正中央刻有「陈」字纹饰,昭示宗族姓氏与堂号。去年暑假的澎湖旅行,我也曾在望安乡见过类似的窗棂设计,花宅聚落的曾家古厝,就以红砖砌成了「曾」字窗棂。
一个毛发稀疏、满脸皱纹的老先生正要关上正厅大门,我赶忙出声叫住:
「先生!不好意思!请问这个时间还开放参观吗?」
老先生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我们,咧开了嘴笑,前排牙齿已剩不了几颗,c着那漏风口音的台语说:
「是只开放到下午一点啦!不过你们如果要参观,我就晚点再离开,反正我也没什麽事。」边说边不断点头。
老先生重新推开了大门,领着我们二人进入堂内。
这位顾守陈德聚堂的老先生年龄至少有七十岁以上,寥寥无几的几缕发丝不存在半点黑se素,虽然说起话来迟钝、吃力,却仍尽力维持着客气、和善的态度,从我们见面开始,笑容就没有一刻松弛过,也连带使得眼角与额头上的纹路加深不少,是位相当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我猜测老先生应该姓「陈」。既然顾守这个陈氏大宗祠,除了「陈」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x更高的姓氏。
走进正堂,我脱下bang球帽、握在手中,环视着厅堂四周。两侧灰壁画有四幅彩绘,每幅彩绘的构图无不jg细、线条无不纤巧。题材分别是「舜耕历山」、「庞德遗安」、「郭子仪厥孙最多」以及「王羲之弄孙自乐」。虽然se彩难免斑驳,但故事人物的表情、衣褶,g勒得栩栩如生。我一时看得出神。
「那是府城民俗彩绘大师陈yufeng晚年的遗作,也是陈老师保存最完整的作品,非常珍贵。」老先生说。
抬望正堂,堂上悬挂着「宗德流芳」、「辅世传宗」与「祖庙重光」等牌匾。正堂神龛供奉颖川陈姓始祖、开漳圣王陈元光以及咨议参军陈永华的神位,神龛上方书写「东宁总制府迹」,难怪总让人以为这个「统领府」是东宁总制使陈永华的府邸。
「请问这里不是陈泽的府邸吗?为什麽写着东宁总制府迹?」我指着神龛上方的几个大字问。
「这里也是东宁总制府啊!陈泽後来随郑经西征,结果途中病逝,陈泽在台湾也没家眷,所以这里就成为陈永华办公的地方,陈永华本身是不住在这里啦!」
老先生讲解时眉飞se舞。可能平时参观的游客并不多,有也是走马看花,很少有人请教他问题,今天终於逮到机会可以展现自己对这间宅邸的深切认识。
陈永华曾将这里作为办公处!那麽天地会有可能在这里活动吗?这里会不会就是天地会的总部?如果是,那天地会守护的东西就在这附近罗?
暂时搁置下心中的疑问,再往神龛上方一看,我终於一睹「翰藻生华」这面匾额。初见此匾,我真的为其光彩亮丽所震摄。匾额以绿se为底,再敷饰螺粉,三百年的岁月,难掩昔日风华,反倒陈放出古se古香的风味。说它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牌匾之一,并不为过。
「听说今年初在这面匾额背面的夹层发现了一本书喔?」我对老先生说。
「嘿!嘿!」老先生腼腆地笑了两声,接着说:
「古蹟修护团队发现的,听主委说那是天地会的东西。你知道真的有天地会吗?咱们的陈永华就是总会长,他就是陈近南啦!不是武侠乱讲的喔!他武功多厉害咧…」
老先生眉飞se舞地竖起大姆指,想也知道他正准备为我们讲一段「陈永华传奇」。负责看顾这类不是热门的古蹟,平常时候一定鲜少遇到可以攀谈的游客,一旦逮到机会,让老先生打挨了话匣子,绝对是一发不可收拾,倾囊相授他的毕生经历。可是我现在实在毫无心思和他促膝长谈,虽然这麽做对老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得想办法阻止他说下去。
「请问那本手札还放在这里吗?」我说。
虽然随便一个问题都有可能打开老先生的另一个话匣子,所以我决定不再迂回,直接问出我此行想得到的答案。
我打算碰碰运气,或许手札还被留在这里,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文钦教授有可能放手一赌,赌凶手想不到他把手札放回发现处。
「那本书主委拿走了啦!不知道是不是陈近南的武功秘笈,连我都没看过咧!」老先生说。
老先生所说的主委应该就是陈文钦教授吧!我不si心地从里到外将陈德聚堂给看过一遍,如果陈文钦教授留下的羊角符号指示手札的藏匿地点,那我希望能在这里找到类似的图案。
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看来手札是被陈文钦教授给藏到别的地方了。但如果手札不在研究室、也不在这里,那有可能在那里?
「请问阿伯,你看过这一个图案吗?」我说。
我从背包里拿出那张画有羊角符号的计算纸,我想与其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直接问老先生要来得有效率。
「没有印象呢!」老先生摇了摇头。
告别了老先生,毓璇和我踏出陈德聚堂的大门,老先生也随即锁上门锁。等我们两人快要走到巷口,老先生骑着机车从後头赶上我们。
「这个送你们。」老先生说。
老先生停下机车,打开椅垫,从里头拿出一面约一百片的小型拼图,递给毓璇。这是今年郑成功文化节的纪念品之一,上头的图案是台湾船的构造b例图。
我对这幅图了若指掌。台南市政府计划重现台湾船时,包括陈文钦教授与何昊雄教授在内的几位历史学者,从古文献中找到了这幅戎克船的构造b例图,上头清楚标示船身构造的长宽b例。造船小组就是依据这幅图,一b一打造出上周六首航的「台湾成功号」。
回到巷口的机车停放处,烈日持续加热着任何一个得不到y影庇护的物t。巷口那辆休旅车的引擎还发动着,驾驶也还在车内。在这麽炙热的日晒之下,如果不发动引擎、开启冷气,我想车内会有和烤葱饼的烤箱吧!
「这附近的一级古蹟很密集耶!有赤崁楼、大天后g0ng和祀典武庙。既然来到这里了,要不要顺道走走?我们到赤崁楼看看。」我向毓璇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