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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 66 章(第1页)

谢乔川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沈宁走了出来,他忙闪身躲开,正要解释,沈宁却没从正门走,只是从角门出去,过了会儿又引进来一个人,这人带了纯黑的帷帽遮挡住半身,不过依然能看清是个身形纤细之人,他在东厂里练出一手听声辨人的好本事来,觉得这人的走路动作,脚步声甚至是呼吸的频率都十分熟悉。

他难免有些惊疑,就见那人颔首对沈宁道谢,不过声音着意压低:“多谢沈叔了。”

谢乔川脸色一下子变了,这声音就是再怎么掩饰他也不可能不认得,这是四宝的声音!可四宝为什么要来东厂刑室?

他勉强定了定神,放低了自己的呼吸心跳,静静地潜在院门外。

四宝心里半点不想来,她的思想让她非常不想见沈夙,偏偏情绪又逼着她不得不见沈夙,让她产生一种近乎精分的自我矛盾。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道:“你就这么想跟这个人渣见面?忘了他是怎么害你的?!”

周遭静谧无声,真正的沈折芳已死,留下来的不过是一段残念罢了,自然不可能给她回话。她突然叹了声:“我猜到了,你是有话要问他。”

她也不是怕事的人,一次把事情说清楚也好,以后当个陌路人便罢了。

谢乔川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方才沈夙进去的那间屋子,指尖微微颤了起来,四宝为什么要找沈夙呢?!沈夙,沈夙就是和他父亲订下婚约的那位世伯。。。

他发现四宝是女孩子的时候,也想过婚约的事,甚至想到了反正沈家人不会再把闺女下嫁给他,他如果能和四宝在一起,也不算违反昔年承诺,只是没想到。。。

他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四宝和沈夙的眉眼果真有些相似,而且他记得她说过:“我们家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家里曾官拜四品。。。”

他睁开眼,细碎的日光透过枝桠的缝隙打在他脸上,将俊美如玉的面容划的支离破碎,显得面色越发苍白。他抿着唇,星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原本该是他的。

四宝理了理衣裳走进去,果然见沈夙已经在正堂等着,见到她先没急着开口,而是先是上下打量几眼:“果然是你。”四宝虽然没摘下斗笠,不过他看几眼身形就足以断定了。

他顿了下又道:“能摘下斗笠让我看看你吗?”

四宝淡然道:“在你心里我早就成一抔黄土了,我长什么样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这么多年没看,如今更不必看。”

沈夙叹道:“也是。”他说完忽然顿了下,复杂地笑了笑,笑里天生就带了股儒雅倜傥,举手投足都颇有魅力:“你这慧黠灵敏的性子倒是适合在官场混,华采念书虽然不错,但终究太过天真了,这点远不及你。”

四宝漠然道:“一个人在宫里摸爬滚打,天真些的早就死了,唯有心狠点的才能活下去。”

沈夙笑了笑:“你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这话倒是有些像我,你是捡着我和阿谢的优点长的,我记得你眉眼似她,嘴唇却随了我,都说薄唇的人薄情,不知你又如何了?”

她不答,胸口的情绪和记忆再次翻涌出来,这次却压抑不住,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指关节泛白,声音却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进宫里?我的命跟弟弟比真就一文不值吗?!”

四宝现在的感觉很奇妙,明明身子和意识都是自己的,心绪却不受控制,好像在以演员的身份看一场电影。

沈夙见她情绪变化如此之大,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怔了怔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望向刑室的高窗,目光悠长:“华采虽然是我儿子,但你也是我女儿。”他叹了声:“倘若家中还有另外的男丁,我绝不会如此。”

四宝压了压翻涌的情绪问道:“你这么好心?”

沈夙正了神色,面上竟然显出一股子诡异的虔诚来来;“因为我姓沈,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他原本温雅平和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和狂热:“昔年沈家先祖分出两脉,平阳沈家和淮安沈家,两大簪缨世家荣昌百年,不料平阳沈家遭了大难,另一脉不但不帮衬,反而落井下石,于是又有了长达百年的‘二沈之争’,后来祖上终究不敌他们,为保全自己并入沈家偏房,淮安沈家时不时迫害打压,你的祖父被逼得饿死街头,祖母被他们生生用闲言碎语逼得悬梁自尽!我幼年时便发誓,就是这穷尽一生,也要振兴沈家门楣!把这些年受到的欺凌都还回去!”

他面上露出几分惨然:“当初算计着把华采加进入宫为奴的花名册上的,不是别人,就是淮安沈家的族长,为的就是让我们沈家一脉绝后,彻底斩草除根!”

他不复方才谦谦君子的形象,声调渐高:“只要我能振兴平阳沈家,别说是你了,就是华采,就是你母亲,甚至是我自己,我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

他深吸了口气,又急促地喘息了片刻,随即回复往日的温雅平和,理了理衣襟,淡然道:“你方才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你在我心里和华采没有任何区别,但沈家要想入仕传承,必须留一男丁,拿你顶替华采入宫,我歉疚过,我知道你八成会死,但是我从不后悔。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折芳只求一个答案,不管这个答案如何残忍,她都能放下执念平静接受,只是想有个答案而已。

四宝心头骤然一暖,像是自家小妹贴着她亲近耳语的那种感觉,接着身心骤然一轻,困扰她多日的昔年记忆和可怕心绪终于散去了,压在心头多日的阴云也消散一空。

四宝神情有些恍惚,感觉这些日子像是做了场梦一般,她理智渐渐回笼,沉默了会儿才看向沈夙,眼神无喜无悲:“知道华采安好和这个结果,我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

你想说的我都帮你说尽了,若真有来生,只盼着你能够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至于为什么原身的残念在见到沈华采的时候没有出现,可能是她对沈华采一片纯然关护,而对沈夙则是被至亲背叛的痛恨和无助,不过原身已逝,真正的答案到底是不是这个她也无从得知。

沈夙面色沉郁地捏了捏眉心:“原本我已经想法脱了罪,若不是沈家那歹人从中作梗,你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四宝想到二沈之间的残酷争斗也忍不住有些感慨,不过她现在理智回笼,再怎么感慨也不会影响她对沈夙的嫌恶,不管理由多么合理多么充沛,她也不会原谅一个把她推出去当牺牲品的人,她更没资格替原身说原谅。

她只觉得厌烦:“若你想说这话让我跟你一起同仇敌忾,那你大可不必,你是你我是我,我并不姓沈,你和淮安的沈家的恩怨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沈夙觉着她跟刚才相比,又似变了个人一般,难免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顿了下才道:“你说知道华采安好,那可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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