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锴说实在的,沉住气了那么多天,也已经快到极限。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拿着协议书直冲到c市,直接扔朱凌脸上算了,电话那头,适逢朱凌和小妖精这对野鸳鸯伉俪情深的直播渐入佳境。人生的黑色幽默,有时候就是那么的精准、及时——你正想找桥呢,有人直接就在那头帮你铺了条路。“干……”烧烤店主气得像只发紫的茄子,屡次沉不住气捋袖子要跳脚,被左研面无表情往沙发上硬拖硬按。好容易挨到纪锴说完“我成全你”,整个人一张大脸狠狠往手机屏幕上戳了上去:“卧槽朱凌你他妈有种!有种你今天就给老子回来,看老子用串韭菜的铁签子钎死你!”群情激愤。以至于朱凌反应过来之后“锴哥、锴哥不是这样的”的解释,完全隐没在一堆鬼叫怒吼之中。左研:“你事先跟小妖精的男朋友商量好了?”纪锴摇头,黎未都头脑一向绝非常人可以揣测,鬼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反正这几天一锤又一锤,他已经全然没在怕的了。真正铁板钉钉的罪证,在旧手机里,在戒指发票上。至于刚才那段电话,不过刚好罪加一等而已。黎未都那边挂了电话之后,朱凌开始不停地往纪锴手机上夺命连环call。“接啊!锴哥咱不怂!老子骂死他!”纪锴摇了摇头。任由碎屏上不断闪动着朱凌的来电,也不关机,就任由他煎熬着。老子这几天也挺煎熬的,一报还一报。……“你们,还真不走啊?”瓜果壳落了一茶几。整个家经过昨晚的折腾,本来就已经乱到神仙难救,被几个大男人又糟蹋两小时后,已经呈现出一种彻底放飞自我的状态。沙发一半堆满杂物、一半挤满人,左研甚至无处落脚只能坐在饭桌上。很让纪锴有种自己的家绿色植物太少,已经被巨型伽刚特尔们攻下了的错觉。左研:“我就不走了,正好今天休假。待会等朱凌回来,法务方面的争执还可以当面解答。我日常咨询收费是一小时一千五,你就当是友情白赚吧。”“……”“那,我也就不走了吧,”烧烤店主嘿嘿讪笑,“我店里都晚上才开门,白天也没啥事做,我就待你家吧,你当我不存在就行。”赢健的那家烧烤店,led灯牌常年循环着一句“羊肉保证新鲜,不鲜你劈脸呼我”的蜜汁广告语。纪锴今天可算看出来了,这店主应该确实是个实诚人,不像左研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人家偏不。就是想看热闹,干脆堂堂正正说出来。“你们几个呢?”纪锴送客脸望向其他几个人,“公务员都敢翘班?不合适吧!”几个人被盯得一身汗:“走!走!走!我们走!上班!”推推搡搡刚走没一小会儿,叮咚——卧槽!“不是说走了么?!”“楼下碰到卖水果的,看榴莲不错,知道锴哥喜欢,给锴哥扛了两个上来。”“老子从来不吃榴莲!”“我们吃,我们吃!锴哥,有喝的么来点儿?”“……”找错对象,交错朋友,人生一败涂地。纪锴无话可说。然而,仅仅十五分钟后,才发现两瓶盐汽水换来的战斗力。是值的。……c城跟s市车程一般是两小时。朱凌也算是一秒钟没耽误,两小时零十分。他脸色惨白、风尘仆仆赶回来了。从第一眼看到家里面风卷残云般的情况之后,就已经彻底懵了。他开始意识到这次事件的严重性。以前不是没见过纪锴生气。但是,像这样桌椅全砸了、连地板都磕得掀起来、相框粉身碎骨,整个家一片狼藉的情况,从来没有过。不仅之前三年都没有过,按照朱凌对于纪锴整个人的理解,永远也不可能会有才对。纪锴很能打,偶尔也有点暴脾气。但在一起五年,所有矛盾争吵的结局,都是“搬上小板凳,锴哥跟你讲讲道理”。最严重不过拿刀捅了次餐桌,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更别说家里还多了一群门神一样的人?这是要玩真的。朱凌脸上不表,心里却瞬间慌成一团。虽然回来的路上就一路发疯般地心急、难受了,可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这次可要怎么哄、哄多久才能哄好。万万没想到,纪锴这次好像是真的不打算跟他过了。……不,冷静。冷静。没道理、没道理因为一个电话就不过了的!纪锴了解他!该知道他只是气不过、只是被黎未都坑了,他该知道的啊!“刚好来得及耶~”基友群中,就数公务员江小白是个真小白。常年以“没眼色”著称,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活着混入公务员队伍的。今天,更是把小白精神发扬光大,见人进门,马上低头看了看表。“民政局五点半下班,现在不到三点半。刚才不是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解决吗?我听办事窗口的说过,都是早上去排队的,下午的时候反而没什么人了,正好。”朱凌感觉从被背后狠狠扎了一刀,几乎吐血。本来还想着一定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在一瞬间就崩了弦。脑子里不断跳跃着“民政局”、“今天解决”这几个词儿。缓缓转过头,凶狠、怨毒,望向沙发上一脸无辜的小贱人——老子跟你无冤无仇!在那幸灾乐祸什么!……纪锴的朋友里,朱凌说实话只喜欢雷南雨一个。人又热心,又从不搬弄是非。左研自以为是、总喜欢在别人的家事上指手画脚,赢健就是个胸大无脑卖羊肉串的。至于刚才说话的小贱人……朱凌终于想起他是谁来了!一年前,在纪锴生日会上见过一次的,全程蠢蠢欲动、卖萌装傻!摇着大尾巴直往纪锴身上贴的不就是他!头脑轰然作响,四目相接,那小狐狸精似乎被他吓到了。盈盈上挑的眼角一转,无辜又可怜兮兮地叫了句“锴哥~”!朱凌火气“蹭”就上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沙发一把把人提起来,恨不得分分钟咬死眼前这小骚货。“小狐狸精,一年不见,道行渐长是不是?能耐了是吧?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我家坐着?”江小白瑟瑟发抖,像一朵风中小白花满脸楚楚可怜的无辜:“锴哥,锴哥……吓人!你、你管管他?”“朱凌,不关他的事,放开他。”“我说放手——!”朱凌被吼得抖了一下,气势瞬间就塌了。缓缓转过脸来,既震惊又茫然:“锴哥,你、你护着他?”纪锴一下子就想起了结婚纪念日的那天晚上,他被小妖精咬后反手把小妖精推倒在路边,朱凌过去查看时一脸心疼的模样。不信抬头看,天道好循环!江小白其实是个直男,却是他们这一伙人里唯一一个无论怎么练都练不出肌肉的。天生肤色雪白、皮肤细嫩,又喜欢戴个小红耳钉。一点不像机关单位直男公务员,确实像个骚里骚气的小妖精。有些人真心有意思。转了个视角,一下子就知道小白莲花不对劲了?森森恶意袭上心头:“我就护着他,怎么了?”朱凌登时像是被临头浇了一盆水的落汤鸡,又像是哑巴被灌了一整碗黄连,整个人苦得天崩地裂,却又不敢发作。就那样憋得浑身发抖:“锴、锴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你听我解释好不好?那通电话的内容不是真的!我和叶氤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你只听见了声音,没看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黎未都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有多可恨!他那么得意,一直说能弄死我、要弄死我,我是太生气了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的!”半晌没等到回答。只能低着头委委屈屈伸出手指,勾了勾那人的衬衫角,没有被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