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刘当本是太学院出身,本来也是学识渊博的才子,但是为人却与杨征大相径庭,性格贪财好色,又爱权柄,嫉贤妒能,多疑猜忌,所以常常收受贿赂,在朝中有不少人与其结成党羽,只是烈宗还在位,不敢明目张胆而已。
烈宗在病榻上,不住的咳嗽。刘当、杨征来参见皇帝,跪在大殿门外,等待召见。烈宗准许他们不必拘礼,直接进来。烈宗说:“二位爱卿,朕怕是来日无多了。想朕一生勤政,文治武功也可以告慰列祖列宗了,朕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太子的人选,还有这次的西征,劳民伤财,国库空虚,这是朕的过失啊。朕一直没有立太子,恐怕朕有个意外,或者连老力衰他们会群起而抢夺,所以你们说一说,哪一个是最好的人选。”
刘当说:“自古太子的人选,无外乎立嫡,立长,立贤立爱。如无嫡长,就应立贤。陛下的皇子之中唯有皇子信的名声最好,也最有才华,又是众皇子之中最年长的,应该立他。”
杨征也听说皇子信文采武略最为出众,自然没有异议。“臣也是这个意思,立皇子信。”
烈宗点点头,“两位爱卿与朕的想法完全一致,朕就放心了。杨征,拟诏吧,朕要册封他为太子。”就是这么一道诏书,出来个卫历帝,倒不是烈宗君臣没看清楚他的为人,是他韬晦太深。
这些年,他一直伪装成忠孝仁义的假象,与一些名流来往,将自己的名声树立的格外良好,平时读书、功课最用功,弓马骑射也都涉猎,确实在众多皇子之中是最才华横溢的皇子。但是,他的伪装之下,他是个贪杯好色,刚愎自用的人,外人没有一个知道,除了刘当以外,可见他的虚伪和城府。
这边烈宗立下诏书,那边皇子信在自己的府中赏玩古玩。这皇子信面沉似水,英姿勃发,好像一股英雄之气从眉宇之间冲出来,但是这股气势却透着咄咄逼人,人人以为他雄才大略,文武全才,可谁曾想到他是个凶暴之人。自幼丧母,又要与兄弟们争夺父皇的宠爱,忍耐之中磨爪牙,韬晦之时藏杀心,一朝坐得君王位,耗尽黄金做园林。
下人喜兴兴的来报,皇上快不行了,已经下旨立他为太子了!
皇子信面不改色,重重的赏了他。依旧是不紧不慢,换了一身旧衣服,坐在中堂里等,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的等宫里来人宣召。黄门官来传旨,皇子信接旨谢恩,这才急急忙忙的叫人叫车,上了马车飞奔皇宫。
到了烈宗的病榻前,虽然没有哭的呼天唤地,也是真真切切的在哭,为烈宗试药又将药喂给烈宗。
烈宗心里十分感动,老泪纵横的说:“儿啊,朕将这天下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记住,刘当办事能力最为出众,你要用他来处理朝政,杨征仁人君子,你要用他来矫正自己的过失。你即位之后一定要记住,抚恤百姓,积攒国库,充实军力,不要因为这次的失利就气馁,等待时机,洗刷耻辱。千万要记得,存百姓,安社稷。”
皇子信低着头,点头。烈宗又说:“只不过刘当这个人,他虽然有能力,但是他为人做事,太重功利,只可用其才干,不可赋予大权。”皇子信又低头点点,心里想你已时日无多还要如此烦人。
等烈宗睡下了,又谢过杨征与刘当。二人连忙还礼。
皇子信说:“如今父皇龙体欠安,需一人主持朝政,以我来看,非杨大人莫属。望大人将各地奏本整理出来,本宫自会处理。”杨征自然领命而去。
这杨征刚一走,皇子信立刻对刘当说:“刘当,你做的好,我若做了皇帝不会亏待你的。杨征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迂腐的可以,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朝中有些威信和能力,我早就把他赶回老家了。等我做了皇帝,看我怎么收拾我那些兄弟,我要他们付出代价。还有这个天下,它终于是我的了。我忍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熬了这么久我要好好享受一番。刘当,有什么好主意吗?”
刘当说:“殿下,京城外有一园林,名叫天Lang苑,也是皇家的土地资产,只是园林很小,也不够气魄和气势,况且已经多年没有用修葺过了,殿下可以重新修缮并扩建为大园林,以供殿下消遣消遣。但是,眼下朝廷刚刚同狥狳议和,恐怕无力进行这么大的工程,请殿下暂且忍耐。先巩固皇位要紧。”
皇子信只好作罢,先坐稳皇位要紧。
话说皇子信做了太子,明着任用杨征和刘当,其实更信任刘当。有了皇帝的太子诏,皇子信名正言顺的监理国政。监国才十天,烈宗便到了生死关头,临死之际,强撑病体亲自临朝,命令所有大臣和宗亲必须参加朝会。皇子信对此非常不满,只是没有发作,没有喜怒形于色。
朝廷上,烈宗又一次宣布皇子信为储君,杨征为首辅顾命大臣,刘当为顾命大臣,宣布了诏命,朝会只有半个时辰,却咳嗽不止,几次因为过于担心烈宗的身体,司礼官不得不暂停朝会,照料烈宗,但是烈宗依然固执的将朝会坚持到底,最后在宣布了诏命之后由侍从搀扶下退朝了。回宫之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一命归西。
话说卫朝自从太祖立国,太宗治国,到了定宗时法度松弛,边关战事不断;文宗时,西南和北疆同柔灵、土蛮的战争空前庞大,而西京又面对狥狳的威胁,加上文宗英年早逝,不得不由同胞弟弟即位,便是烈宗皇帝。烈宗执政后严刑峻法,给与北疆梁氏家族和西南郭氏家族以兵权,同时下旨严禁士子经商,农民出卖土地,工匠读书,商人乘马等强化阶级特权的政策。
又下旨严明军纪,战败或贻误军机的将领一律斩首。使得卫朝在战争中得到较为巩固的后方,和强有力的军事执行力,逐渐拨乱反正,各个战线都相继稳定。但是,这些铁腕政策到了历帝末年时,却成了官逼民反,甚至官逼官反的前奏。
于是,群臣拥立皇子信为皇帝,是为历帝。历帝登基,厚葬先帝,谥号烈宗,明年改元高德。封杨征为做丞相,刘当为右相。
历帝向来不喜欢杨征,这是在他监国时就人尽皆知的,转而信任刘当,但是先帝烈宗有遗诏,由杨征担任首辅顾命大臣,对杨征虽然不满,但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朝政也就逐渐安定下来了。
可是时日不多,历帝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一改过去的韬光养晦,开始放纵起来,莺歌燕舞有了,斗鸡走狗有了,杨征劝了几次,历帝也是时改时犯,杨征来进谏历帝就改,过一段时间再犯。虽然每次都对杨征还算敬重,可杨征心里难过,可也是没有办法。既然无法劝谏皇帝,杨征只好认真工作,成全自己的忠臣之名,不辜负先帝的嘱托。
这样一来就对历帝的劝谏就更少了,历帝就更加肆无忌惮。
但是又一次,历帝为了打马球,从军营里挑了一百匹马出来,训练球队。杨征听说了,就来进谏。
历帝正在皇宫马球场中观看球队练习,搬了一张大龙椅在观礼台上,斜着靠在龙椅上边喝酒边看马球,好不惬意。黄门官来报:杨征求见。历帝立刻大叫:“来人,将球队拉到皇城外去。”
正当历帝准备躲开杨征的时候,杨征已经闯了进来,一眼见到历帝在偌大的马球场上,马球队正在训练,远远的就能闻到宫中陈年佳酿的味道。杨征是又气又怒,大步上前。历帝见他已经来了,是躲不掉了,只好装作没看见,假装睡觉。一看陛下装睡着,太监马上把伞盖拿过来遮阳。
杨征上了观礼台,跪在龙椅旁,“臣左丞相杨征参见陛下。”
历帝就当没听见。太监小声说:“杨大人,圣上刚刚睡着,切莫叨扰圣驾。”
杨征看着历帝的眼皮说:“哦,是吗?陛下刚刚睡着,可是皇宫的马球队刚刚从球场出去啊,陛下居然睡得着,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太监笑了笑,“杨大人真会说笑,陛下早就睡着了啊。”
杨征知道,这是历帝根本就不想见他,失望之余也是无奈,“那烦请公公在陛下醒来之后通报一声,杨征有一奏本,已经呈上议政殿了。”吩咐完后,就走了。
等到杨征离开马球场,历帝立刻跳起来,“这个老匹夫,他以为他是辅政大臣就可以管天管地了吗?传朕旨意,宣刘当入宫!”
刘当接到圣旨,马上进宫。在丰年殿,刘当听历帝发完牢骚之后,说:“陛下,我们想要解除杨征的权利是很难的。但不是没有办法的。臣以为,眼下为先帝发丧和安葬是第一要务,杨征学识渊博,就让他去为先帝主持葬礼,他做的好就让他出任礼部尚书,他就别想做宰相了;如果他做的不好,就有借口杀他了。”
历帝龙颜大悦,不仅采纳了刘当的建议,更赏了刘当一条玉带。历帝马上传旨,任命杨征主持先帝丧礼。
烈宗的丧礼和禁止娱乐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中秋的冷热交替也渐渐转变为深秋的湿冷天气。历帝明确指示刘当为吏部尚书,管理朝廷的官员人事,杨征为礼部尚书管理太学院、国子监和鸿胪寺的外交工作,这样一来杨征被完全排斥在权利核心之外。
杨征是个书生对权力之争并不十分了解,对历帝的期待很快就变成了失望,经常在家里哀叹自己不受重用。石贝和杨愫经常见他在夜里仰望夜空,时时叹气,两个小孩子第一次了解处世的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