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熊恒贵吩咐打开大门,向众人说:“今年我时运不利,物流园疫鬼为患,大伙儿只好避一避。众位兄弟倘若仍愿干这一行的,请到杭州、南昌去投咱们的浙江分部、江西分部,那边陈总经理、易总经理自不会怠慢了各位。咱们走吧!”当下一百余人在园区中纷纷上马,拥出大门。
熊恒贵将大门上了锁,一声呼叱,十余骑马冲过血线,人多胆壮,大家已不如何害怕,都觉早一刻离开物流园,便多一分安全。蹄声杂沓,齐向北门奔去,众人大都无甚打算,见旁人向北,便也纵马跟去。
熊恒贵在街角边打个手势,叫夫人和儿子留了下来,低声说:“让他们向北,咱们却向南行。”肖盼盼问:“去洛阳啊,怎么往南?”熊恒贵说:“敌人料想咱们必去洛阳,定在北门外拦截,咱们却偏偏向南,兜个大圈子再转而向北,叫狗贼拦一个空。”
熊熙淳叫了声:“爸!”熊恒贵问:“怎么?”熊熙淳说:“我还是想出北门,这狗贼害死了咱们这许多人,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肖盼盼说:“这番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凭你这点儿本领,抵挡得了人家的摧心掌么?”熊熙淳气忿忿说:“最多也不过像霍武师那样,给他一掌碎了心脏,也就是啦。”
熊恒贵脸色铁青说:“熊家三代倘若都似你这般逞那匹夫之勇,众邦物流集团不用等人来挑,早就自己垮啦。”
熊熙淳不敢再说,随着父母径向南行,出城后折向西南,过江后,到了南屿。
这大半日奔驰,可说马不停蹄,直到过午,才到路旁一家小饭铺吃饭。
熊恒贵吩咐卖饭的服务员有什么菜肴,将就着弄来下饭,越快越好。那服务员答应着去了。可是过了半天全无动静。熊恒贵急着赶路,叫道:“老板,麻烦快些!”叫了两声,无人答应。肖盼盼也叫:“服务员,服务员……”仍没应声。
肖盼盼霍地站起,急忙打开包裹,取出宝剑,倒提在手,奔向后厨,只见那服务员摔在地下,门槛上斜卧着一个妇人,是那服务员的妻子。肖盼盼探那服务员的鼻息,已无呼吸,手指碰到他嘴唇,尚觉温暖。
这时熊恒贵父子也已抽出长剑,绕着饭铺转了一圈。这家小饭铺独家孤店,靠山而筑,附近是一片松林,并无邻家。三人站在店前,远眺四方,不见半点异状。
熊恒贵横剑身前,朗声说:“八达派的朋友,熊某在此领死,便请现身相见!”叫了几声,只听山谷回声:“现身相见!现身相见!”余音袅袅,此外更无声息。三人明知大敌窥伺在侧,此处便是他们择定的下手之处,心下虽是惴惴,但知立即便有了断,反而定下神来。熊熙淳大声叫道:“我熊熙淳就在这里,你们来杀我啊!臭贼,狗崽子,我料你就是不敢现身!鬼鬼祟祟的,正是江湖上下三滥毛贼的勾当!”
突然之间,松林中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熊熙淳眼睛一花,已见身前多了一人。他不及细看,长剑挺出,便是一招“直捣黄龙”,向那人胸口疾刺。那人侧身避开。熊熙淳横剑疾削,那人嘿的一声冷笑,绕到熊熙淳左侧。熊熙淳左手反拍一掌,回剑刺去。
熊恒贵和肖盼盼各拿武器,本已抢上,然见儿子连出数招,剑法井井有条,此番乍逢强敌,竟丝毫不乱,当即都退后两步,见敌人一身青衫,腰间悬剑,一张长脸,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熊熙淳蓄愤已久,将社会剑法使开来,横削直击,全是奋不顾身的拼命打法。那人空着双手,只是闪避,并不还招,待熊熙淳刺出二十余招剑,这才冷笑说:“社会剑法,不过如此!”伸指一弹,铮的一声响,熊熙淳只觉虎口剧痛,长剑落地。那人飞起一腿,将熊熙淳踢得连翻几个筋斗。
熊恒贵夫妇并肩一立,遮住了儿子。熊恒贵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是八达派的么?”那人冷笑说:“凭你众邦物流的这点儿玩艺,还不配问我姓名。不过今日是为报仇而来,须得让你知道。不错,老子是八达派的。”
熊恒贵剑尖指地,左手搭在右手手背,说道:“在下对八达派晋掌门好生敬重,每年派遣公关前赴达州,向来不敢缺了礼数,今年晋掌门还派遣了四位弟子要到潮州来。却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阁下?”那青年抬头向天,嘿嘿冷笑,隔了半天才说:“不错,我师父派了四名弟子到潮州来,我便是其中之一。”熊恒贵说:“那好得很啊,不知阁下高姓大名?”那青年似是不屑置答,又哼了一声,这才说:“我姓孙,叫孙成豪。”熊恒贵点了点头说:“‘英雄豪杰,八达四秀’,原来阁下是八达派四大弟子之一,无怪摧心掌的造诣如此高明。杀人不见血,佩服!佩服!孙少侠远道来访,熊某未曾迎迓,好生失礼。”
孙成豪冷冷说:“那摧心掌吗,嘿嘿……你没曾迎接,你这位武艺高强的贤公子,却迎接过了,连我师父的爱子都杀了,也已不算怎么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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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恒贵一听,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透下来,本想儿子误杀之人若是八达派的寻常弟子,那么挽出武林中大有面子之人出来调解说和,向对方道歉赔罪,或许尚有转圜余地,原来此人竟是八达派掌门晋培安的亲生爱子,那么除了一拼死活之外,便无第二条路好走了。他长剑一摆,仰天打了个哈哈说:“好笑,孙少侠说笑话了。”孙成豪白眼一翻,傲然问:“我说什么笑话?”熊恒贵说:“久仰晋掌门武术通神,家教谨严,江湖上无不敬佩。但犬子误杀之人,却是个在酒肆之中调戏良家少女的无赖,既为犬子所杀,武功平庸也就可想而知。似这等人,岂能是晋掌门的公子,却不是孙少侠说笑么?”
孙成豪脸一沉,一时无言可答。忽然松林中有人说:“常言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在那小酒店之中,熊少爷率领了众邦物流二十四个武师,突然向我晋师弟围攻……”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出来,此人小头小脑,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接着说:“倘若明刀明枪的动手,那也罢了,众邦物流纵然人多,老实说那也无用。可是熊少爷既在我晋师弟的酒中下了毒,又放了十七种喂毒暗器,嘿嘿,这龟儿子硬是这么狠毒。我们一番好意前来拜访,可料不到人家会突施暗算呐。”
熊恒贵问:“阁下尊姓大名?”那人说:“不敢,区区在下荀成智。”
熊熙淳拾起了长剑,怒气勃勃站在一旁,只待父亲交待过几句场面话,便要扑上去再斗,听这荀成智一派胡言,当即怒喝:“放你的屁!我跟他无冤无仇,从来没见过面,根本便不知他是八达派的,害他干什么?”
荀成智晃头晃脑说:“放屁,放屁!好臭,好臭!你既跟我晋师弟无冤无仇,为什么在小酒店外又埋伏了三十名武师?我晋师弟见你调戏良家少女,路见不平,将你打倒,教训你一番,饶了你性命,可是你不但不感恩图报,为什么反而命那些狗武师向我晋师弟群起而攻?”熊熙淳气得肺都要炸了,大声叫道:“原来八达派都是些颠倒是非的泼皮无赖!”荀成智笑嘻嘻说:“龟儿子,你骂人!”熊熙淳怒问:“我骂你便怎样?”荀成智点头说:“你骂好了,不相干,没关系。”
熊熙淳一愕,他这两句话倒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突然之间,只听呼的一声,有人扑向身前。熊熙淳左掌急挥,待要出击,终于慢了一步,啪的一响,右颊上已重重吃了个耳光,眼前金星乱冒,几欲晕去。荀成智迅捷之极地打了一掌,退回原地,伸手抚摸自己右颊,笑着说:“怎么你动手打人?好痛,好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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