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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复园林别有高士(第1页)

维奇说:“华兄弟,你坦诚相告,我兄弟俱都感激。但你岂不知自泄弱点,我兄弟若要取你性命,已易如反掌?你剑法虽高,内力全无,终不能和我等相抗。”

金泽丰说:“二园长此言不错。晚辈深知四位园长皆是英雄豪杰,这才明言。”

赫芬点头说:“甚是,甚是。华兄弟,你来到敝园有何用意,也不妨直说。我四兄弟跟你一见如故,只须力之所及,无不从命。”

羲繇说:“你内力尽失,想必是受了重伤。我有一至交好友,医术如神,只是为人古怪,轻易不肯为人治病,但冲着我的面子,必肯为你施治。那‘公平交易’常寿跟我向来交情……”金泽丰失声说:“是常医生?”羲繇说:“正是,你也听过他的名字,是不是?”

金泽丰黯然说:“这位常医生,数月之前,已在龙潭大峡谷逝世了。”羲繇“啊哟”一声,惊问:“他……他死了?”莫梵说:“他什么病都能治,怎么反而医不好自己的病?啊,他是给仇人害死的吗?”金泽丰摇了摇头,于常寿之死,心下一直甚是歉仄,说道:“常医生临死之时,还替晚辈把了脉,说晚辈之伤甚是古怪,他确是不能医治。”羲繇听到常寿的死讯,甚是伤感,呆呆不语,流下泪来。

赫芬沉思半晌说:“华兄弟,我指点你一条路子,对方肯不肯答允,却是难言。我修一通书信,你持去见少林寺掌门方丈普光大师,如他能以少林派内功绝技《易筋经》相授,你内力便有恢复之望。这《易筋经》本是他少林派不传之秘,但普光方丈昔年曾欠了我一些情,说不定能卖我的老面子。”

金泽丰听他二人一个介绍常寿,一个指点去求普光方丈,都十分对症,而且均是全力推介,可见这两位园长不但见识超人,对自己也确是一片热诚,不禁心下感激,说道:“这《易筋经》神技,普光方丈只传本门弟子,而晚辈却不便拜入少林门下,此中甚有难处。”站起来深深一揖说:“四位园长的好意,晚辈深为感激。死生有命,晚辈身上的伤也不怎么打紧,倒叫四位挂怀了。晚辈这就告辞。”

赫芬说:“且慢。”转身走进内室,过了片刻,拿了一个瓷瓶出来说:“这是昔年先师所赐的两枚药丸,补身疗伤颇有良效。送了给小兄弟,也算是你我相识一场的一点小意思。”金泽丰见瓷瓶的木塞极是陈旧,心想这是他师父的遗物,保存至今,自必珍贵无比,忙说:“这是前辈的尊师所赐,非同寻常,晚辈不敢拜领。”赫芬摇了摇头说:“我四人绝足江湖,早就不与外人争斗,疗伤圣药,也用它不着。我兄弟既无门人,亦无子女,你推辞不要,这两枚药丸我只好带进棺材里去了。”

金泽丰听他说得凄凉,只得郑重道谢,接了过来,告辞出门。维奇、羲繇、莫梵三人陪他回到棋室。

古深见四人脸色均甚郑重,知道金泽丰和大园长比剑又已胜了。倘是大园长得胜,维奇固仍不动声色,羲繇和莫梵却必意气风发,一见面就会伸手来取张旭的书法和范宽的山水,假意问:“华兄弟,大园长指点了你剑法吗?”

金泽丰说:“大园长功力之高,人所难测,但适逢小弟内力全失,对大园长瑶琴上所发内力不起感应。天下侥幸之事,莫过于此。”

莫梵瞪眼对古深说:“这位华兄弟为人诚实,什么都不隐瞒。你却说他内力远胜于你,叫我大哥上了这个大当。”古深笑着说:“华兄弟内力未失之时,确是远胜于我啊。我说的是从前,可没说现今。”羲繇哼了一声说:“你不是好人!”

古深拱了拱手说:“既然碧桂园中,无人胜得了我华兄弟的剑法,三位园长,我们就此告辞。”转头向金泽丰说:“咱们走吧。”

金泽丰抱拳躬身说:“今日有幸拜见四位园长,大慰平生,四位风采,在下景仰之至,日后若有机缘,当再造访宝园。”莫梵说:“华兄弟,你不论哪一天想来喝酒,只管随时驾临,我把所藏的诸般名酒,一一与你品尝。这位唐兄嘛,嘿嘿,嘿嘿!”古深微笑说:“在下酒量甚窄,自不敢来自讨没趣了。”说着又拱了拱手,拉着金泽丰的手走了出去。维奇等送了出来。古深说:“三位园长请留步,不劳远送。”羲繇说:“哈,你道我们是送你吗?我们送的是华兄弟。倘是你唐兄一人来此,我们一步也不送呢。”古深笑着说:“原来如此。”

维奇等直送到大门之外,这才和金泽丰珍重道别。羲繇和莫梵对着古深只直瞪眼,恨不得将他背上那个包袱抢了下来。

古深携着金泽丰的手,步入柳荫深处,离碧桂园已远,笑着说:“那位大园长琴上所发的‘无形剑气’十分厉害,兄弟,你如何取胜?”金泽丰说:“原来大哥一切早知就里。幸好我内力尽失,否则只怕此刻性命已不在了。大哥,你跟这四位园长有仇么?”古深说:“没有仇啊。我跟他们从未会过面,怎说得上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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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有人叫道:“唐兄,华兄弟,请你们转来。”金泽丰转过身来,只见莫梵快步奔到,手持酒碗,碗中盛着大半碗酒,说道:“华兄弟,我有半瓶百年以上的竹叶青,你若不尝一尝,甚是可惜。”说着将酒碗递了过去。

金泽丰接过酒碗,见那酒碧如翡翠,盛在碗中,宛如深不见底,酒香极是醇厚,称赞说:“果是好酒。”喝一口,赞一声:“好!”一连四口,将半碗酒喝干了,说道:“这酒轻灵厚重兼而有之,当是扬州、镇江一带的名酿。”莫梵欢喜说:“正是,那是镇江金山寺的镇寺之宝,共有六瓶。寺中大和尚守戒不饮酒,送了一瓶给我。我喝了半瓶,便不舍得喝了。华兄弟,我那里着实还有几种好酒,请你去品评品评如何?”

金泽丰对“江南四友”颇有亲近之意,加之有好酒可喝,如何不喜,当下转头向着古深,瞧他意向。古深说:“兄弟,四园长邀你去喝酒,你就去吧。至于我呢,三园长和四园长见了我就生气,我就那个……嘿嘿!”莫梵笑着说:“我几时见你生气了?一起去,一起去!你是华兄弟的朋友,我也请你喝酒。”

古深还待推辞,莫梵左臂挽住了他手臂,右臂挽住了金泽丰,笑着说:“去,去!再去喝几杯。”金泽丰心想:“我们告辞之时,这位四园长对古大哥神色甚是不善,怎么忽然又亲热起来?莫非他念念不忘古大哥背上包袱中的书画,另行设法谋取么?”

三人回到碧桂园,羲繇等在门口,欢喜说:“华兄弟又回来了,妙极,妙极!”四人重回棋室。莫梵斟上诸般美酒和金泽丰畅饮,维奇却始终没露面。

眼见天色将晚,羲繇和莫梵似是在等什么人,不住斜眼向门口张望。古深告辞了几次,他二人始终全力挽留。金泽丰并不理会,只是喝酒。古深看了看天色,笑着说:“二位园长若不留我们吃饭,可要饿坏我这饭桶了。”羲繇说:“是,是!”大声叫道:“雷管家,快安排筵席。”雷迅在门外答应。

便在此时,室门推开,维奇走了进来,向金泽丰说:“华兄弟,敝园另有一位朋友,想请教你的剑法。”羲繇和莫梵一听此言,同时跳起身来,欢喜问:“大哥答允了?”

金泽丰心想:“那人和我比剑,须先得到大园长允可。他们留着我在这里,似是二园长向大园长商量,求了这么久,大园长方始答允。那么此人不是大园长的子侄后辈,便是他的门人下属,难道他的剑法竟比大园长还要高明么?”转念一想,暗叫:“啊哟,不好!他们知我内力全无,自己顾全身份,不便出手,但若派一名后辈或下属来跟我动手,专门和我比拼内力,岂不是立时取了我性命?”但随即又想:“这四位园长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岂能干这等卑鄙行径?但三园长、四园长爱那两幅书画若狂,二园长貌若冷静,对那些棋局却也是不得到手便难甘心,为了这些书画棋局而行此下策,也非事理之所无。要是有人真欲以内力伤我,我先以剑法刺伤他的关节要害便了。”

维奇说:“华兄弟,劳你驾再走一趟。”金泽丰说:“若以真实功夫而论,晚辈连三园长、四园长都非敌手,更不用说大园长、二园长了。碧桂园四位前辈武功卓绝,只因和晚辈杯酒相投,这才处处眷顾容让。晚辈一些粗浅剑术,实在不必再献丑了。”

莫梵说:“华兄弟,那人的武功当然比你高,不过你不用害怕,他……”维奇截住他的话头说:“敝园之中,尚有一个精研剑术的前辈名家,他听说华兄弟的剑法如此了得,说什么也要较量几手,还望华兄弟再比一场。”

金泽丰心想再比一场,说不定被迫伤人,便和“江南四友”翻脸成仇,说道:“四位园长待晚辈极好,若再比一场,也不知这位前辈脾气如何,要是闹得不欢而散,或者晚辈伤在这位前辈剑底,岂不是坏了和气?”莫梵笑着说:“没关系,不会……”维奇又抢着说:“不论怎样,我四人决不会怪你华兄弟。”古深说:“好吧,再比试一场,又有何妨?我可有些事情,须得先走一步。华兄弟,咱们到嘉兴见。”

羲繇和莫梵齐声说:“你要先走,那怎么成?”羲繇说:“除非你将张旭的书法留下了。”莫梵说:“华兄弟输了之后,又到哪里去找你取书画棋谱?不成,不成,你再耽一会儿。雷管家,快摆筵席呐!”

维奇说:“华兄弟,我陪你去。唐兄,你先请用饭,咱们过不多久,便回来陪你。”古深连连摇头说:“这场比赛,你们志在必胜。我华兄弟剑法虽高,临敌经验却浅。你们又已知他内力已失,我如不在旁掠阵,这场比试纵然输了,也输得心不甘服。”维奇说:“唐兄此言是何用意?难道我们还会使诈不成?”古深说:“碧桂园四位园长乃豪杰之士,在下久仰威望,自然十分信得过的。但华兄弟要去和另一人比剑,在下实不知碧桂园中除四位园长之外,竟然另有一位高人。请问二园长,此人是谁?在下若知这人和四位园长一般,也是光明磊落的英雄侠士,那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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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梵说:“这位前辈的武功名望,和我四兄弟相比那是只高不低,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古深说:“武林之中,名望能和四位园长相捋的,屈指寥寥可数,谅来在下必知其名。”羲繇说:“这人的名字,不便跟你说。”古深说:“那么在下定须在旁观战,否则这场比试便作罢了。”莫梵说:“你何必如此固执?我看唐兄临场,于你有损无益,此人隐居已久,不喜旁人见到他面貌。”古深说:“那么华兄弟又怎么和他比剑?”维奇说:“双方都戴上头罩,只露出一对眼睛,便谁也看不到谁了。”古深问:“四位园长是否也戴上头罩?”维奇说:“是啊。这人脾气古怪得紧,否则他便不肯动手。”古深说:“那么在下也戴上头罩便是。”

维奇踌躇半晌说:“唐兄既执意要临场观斗,那也只好如此,但须请唐兄答允一件事,自始至终不可出声。”古深笑着说:“装聋作哑,那还不容易?”

当下维奇在前引路,古深和金泽丰跟随其后,羲繇和莫梵走在最后。金泽丰见他走的是通向大园长居室的旧路,来到大园长琴堂外,维奇在门上轻扣三声,推门进去。只见室中一人头上已套了黑布罩子,瞧衣衫便是赫芬。维奇走到他身前,俯头在他耳边低语数句。赫芬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显是不愿古深参与。维奇点了点头,转头说:“我大哥以为,比剑事小,但如惹恼了那位朋友,多有不便。这事就此作罢。”

五人躬身向赫芬行礼,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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