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瑜不知道,她在忙着从豫王别院搬到新家莫园时,在城西的一处僻静的宅子也正有两个人在说起她。
这时已时近初冬,晋城的位置差不多正位于南北的分界线上,此时虽不像北方那样已经开始下雪,但也比不得南方暖和。特别是今年,人们感觉这天气要比往年同一个时候要冷许多。
晋城的城西是城内中等人家的聚居地,这里的人家多是普通的小商户和普通的书香人家,也还有一些大族的旁枝或是没落的世家子弟。这样的人家不是欣羡着真正的豪门大户,就是缅怀着曾上荣光,对于家宅这样的门面都十分看重。所以这里的宅邸修得虽不及城东那些正真的权贵人家那般大气,城南那些豪商巨贾们富丽,可也算得上精巧别致。当然,也不是所有的都是如此。靠近有城墙根的地方就有一这么不处与此地的风格极不相合的宅邸。
这处宅子不算大大,也有三进。不但位置偏僻,从外表看上去还十分老旧,那院墙和大门处处都是岁月斑驳的痕迹。尽管透过那那门墙上依稀残留的朱色,能够看出这里也曾有辉煌的过去,但这些却只是更加衬托了如今这幢宅子的没落窘境。也因为如此,这邻近的人家全都似有若无的忽略了这里的住户,从未想过要与之敦邻睦亲一番。所以他们都不知道,这处看上去破旧不堪的宅子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与外表的破旧不同,这宅子里面的装潢之精美、摆设之华贵,绝对要远超它那些眼高于顶的睦邻们,甚至比起城东的那些权贵人家也不逞多让。
就在这处内外极不相衬的宅邸的一处厢房里,一个看上去年约五旬,一身深褐长衣,做文士模样的男人。正与一个相貌极普通、做普通平民打扮的中年汉子对坐在一张梨花木的八仙的两旁。桌上摆着五道绝对不会在普通人家餐桌上出现的精致小菜,两只温润如碧玉的青瓷饭碗,和同质的莲花酒壶。一只与酒壶出自一套的青瓷酒盅摆在平民男子的跟前,而另一只则在文士的手中把玩。
褐衣文士一边转着手中的酒杯,一边对正打算举箸吃菜的男人问道:“怎么样?都打听清楚了?”
中年男人听到文士的问话,放下了手半举的象牙箸,答道:“她是搬出了豫王府的别院。不过新搬的地方与王府的别院只有一巷之隔。据说也是那位世子手上的产业。不过新居那边明面上并没有那位世子手下的人,全都是她新揽的那些山民。”
“你说明面上?那就是说豫王府的那位世子私底下还是派人盯着她那边?”褐衣文人将手里的酒盅放回了桌上,一边向里边倒酒一边道:“看来那位世子也同样对她拿出来的那些粮食药材的出处很感兴趣。也是,别说这两年了。就是前几年年景好的时候,药性那样好的药材都很少见到,更别说如这两年是这样光景了。
之前使人在那里高价购入的百年老参和灵芝。送上去后洪大师可是十分满意。还嘱咐让我们多收一些,说有了这样的好参和灵芝,他正在炼制的那种仙丹成率要高很多。另外,那些粮食也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货。由不得让人不动心呐。”
“可不就是。”中年男子接口道:“这说来也怪,我这边也算是费了大工夫,但始终就是没有查到她身后给她供货的到底是哪方势力。而且照我看,豫王府的那位世子恐怕也一样没有收获。我们在这里也经营了这么多年,我敢说这城内极少有哪家的动静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可偏偏就这一位,还真是让人不服不行。”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人家可是豫言里的那一位。如果真是个普通平常的小丫头,哪还值得我们下这么大的力气,费这么多的工夫?无方那死牛鼻子都在她身上吃了亏。如果他将人把在手里没弄丢,可就没我们兄弟俩什么事了。那个死牛鼻子若不是有个好师父护着,现在怕是人都在黑狱里了。”褐衣文士那颇为正气的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道:“我们也没机会能够攀得上洪大师,要知道洪大师的话在几位长老中都是很有份量的。且不论他炼制的那些仙丹我们能不能分得一两丸。如果他能为我们兄弟美言几句,其好处对我们就言之不尽了。”
中年男人也跟着点了点头。道:“也是。我们兄弟也不求升迁,只要能够继续留守在这晋城就行了。听说伍家兄弟这半年来对我们这里可是眼红得紧哪。”
“何止伍家兄弟,这半年来瞧着我们这堂口眼红的人多着呢。所以要保住眼下的位置,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在庙里多找几位有实力说得上话的奥援。而夏侯家那个小姑娘就是我们难得的机会!”褐衣文士的眼里冒出了几分精光。
中年男人对褐衣文士的说法也极为赞同:“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几位长老对她的态度依然没有达成一致,但对她的重视却是一般无二。这对咱们兄弟来说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不过大哥可有相好要怎么做?
虽然我们看无方那个牛鼻子不顺眼,但我也得承认他多少还是几分手段的。可他至今都能弄明白那个小丫头是怎么从他手里逃出去的。宁家的那些人再不中用,无方手底下那些他师父派给他的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可就是没人知道这么个小丫头是怎么逃出他手心的。我认为帮她逃出来的人,很可能就是给她借货的势力。”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的这番话已经十分接近真相了。帮璟瑜逃出宁家的人,给她提供现在手里的好货的,可不都是那神妙的空间。
“其实我也认为无方那死牛鼻子的做法到是没有什么错。如果能将她的人把在手里,还怕查不出她身后的神秘势力。如果你我兄弟真能查出个一、二来,那就真能立下大功。说不定下一界选长老,我们兄弟也能有几分希望。”想到这其中的种种好处,褐衣文士眼睛都有些闪闪发光了。
“长老什么的。我到是没想过。大哥你也知道的,你兄弟只对那黄白之物放不下,我们若真能弄到她那些货的来路,肯定是一笔不错的收获。”虽然中年男人感兴趣的与褐衣文士有所不同,但他们臆想得到的那些好处的来源到是一致。
但他们到底不寻常人,很快就从美好的臆想回到了现实。
中年男人皱着眉道:“可是大哥,豫王府的那位世子可不是位好拿捏的主儿。他对我们的态度一直都是不远不近的,防备多过合作。上边的意思也是让我们不要得罪于他。虽然没有明示,但我总觉得这态度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上边对他好像有什么顾忌一样,不然。何须特别如此交待?”
“你怕是想多了,他虽是豫王世子,但他这个位置一直都坐得有些不稳。如果他真有什么强大到连我们都需要顾忌的力量。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都一直为保那个位子苦苦挣扎?”褐衣文士却对中年男子的谨慎颇有些不以为然:“他就算手底下有点实力,那也只是看与谁相比了。在这晋城或许还可以称王称霸,但完全不可能与我们背后的祭庙相提并论。
而且依我看,上边之所以一直让我们避让着他一些,完全是因为他到底也是皇家血脉。如果将来真有需要。正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傀儡。像他这样身份适合的人并不止有他而已,而预言中的那一个人却是只有眼前这么一个。两者相比,其重要性完全没有可比之处。只要我们能办成事,上边是不会计较这些的。”
说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目光熠熠的望着中年男人道:“二弟。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成大事,怎么可能没一点风险。眼下这个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就难再有下次了。我已经收到了消息。这附近州郡的堂口已经都派出了精兵强将过来,为的不就是想抢下这个大功。所以我们的动作也得加快了,不然可就白白便宜了别人。”
中年男人显然被说动了,他问道:“那大哥看要怎么办?”
褐衣文士见说动了搭档,反到没有刚才那样急切了。他一边给自己和对方将酒满上。一边道:“虽然说不能让别人抢了先,但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而且有无方的前车之鉴,我们还是得从长计议,好好制定个周密的计划再行事。楚昭谦是不足为虑,但他在这城里的势力还是有几分的。尽管我们未必怕他,但最好还是能够智取,我们得保存实力来对付那些来抢食的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不能做那相争的鹬蚌,要做最后得利的那个渔翁。”
“大哥是说……”中年男人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褐衣文士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们做好准备,先密切关注着就好。等那些人先动手,让他们去做那捕蝉的螳螂。到时候我们只要逸代劳的等着做那只最后得益的那只黄雀就好了。”
中年男人听过这番话,顿时眼前一亮:“大哥你果然是智计无双啊,这样能进能退的安排真是再适合不过了。等会儿吃过饭我就下去好好布置一番。”
“就有劳贤弟了。”褐衣文士满意举起了酒盅,道:“我们兄弟先干一杯,预祝我们大事得成。”
中年男人也忙将自己的酒盅举了起来,与褐衣文士的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正在整理新居的璟瑜完全没有察觉,一片阴云正在她头顶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