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旁,贺景瑞没有说话,似在想着什么,手中筷子都停了。苏霁华见状,赶紧拎着那软垫跟猎户妻去了大房间,生恐那人反悔。
房间确是挺大,连着厨房有一炕,刚刚烧过之后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只是炕上被褥陈旧,还有些发霉的味道。
在外头,有片瓦遮身已算极好,苏霁华一点都不嫌弃,拢着被褥就钻了进去,打定主意那人若是来赶她,她也不走。
炕上太暖和,苏霁华是和衣而睡的。坐了一日马车,她早已疲惫不堪,迷迷瞪瞪的睡过去之后只感觉浑身热的厉害,想掀开被褥出出身上的热气,却是被人一把按住了刚刚露出半截指尖的胳膊又硬生生塞了回去。
苏霁华还未醒,但她被热的口干舌燥的直咽口水,最后终于是憋不住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房内无其它人,贺景瑞双眼上的白纱布已经取下,他拿了一张小木凳,衣冠整齐的背对着炕而坐,背脊笔直。
苏霁华用指尖点了点那人的肩膀,声音微哑,“爷,你为什么不上炕?”
贺景瑞身形不动,坐在那处稳如泰山,但细看却能察觉到他发红的耳尖。“你睡。”
“……我有些口渴。”苏霁华下炕,嘴里渴的厉害。“我要去寻水喝。”
说完话,苏霁华站在那里也不动,只盯着面前的贺景瑞看。房间里面暗的厉害,苏霁华只能看到贺景瑞模糊的影子。
但贺景瑞能暗中视物,他看到那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瞧,心就软了。
“爷,我怕,不敢去。”小厨房在院子里面,深夜山林的又没灯,苏霁华确实是不敢一个人去。
贺景瑞起身,往外去。
苏霁华赶紧跟在他身后。
虽说叫小厨房,但不过也就是临时搭出来的一个棚子。外头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瞧不见,苏霁华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污水坑,踩得正正好好一点不落,绣花鞋湿了半透。
“别动,我去取灯。”贺景瑞开口道。
“哦。”苏霁华乖巧点头,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片刻后贺景瑞取了油灯来,虽昏暗但好歹能视路。
贺景瑞在前头开道,苏霁华跟在后面进到小厨房,翻翻找找的寻水。
小厨房的灶台没熄,苏霁华蹲下身子搓了搓手取暖,错眼看到那放在旁边的瓦罐子,想着这里头是不是会有水。
“唔……”一掀开瓦罐子,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苏霁华看着那暗沉沉的血被吓了一跳,往后退时踢到瓦罐,那罐子往旁边一倒,里面的血瞬时倾泻而出。
听到动静,站在小厨房门口的贺景瑞转身,冷不丁的看到洒了一地的血,面色大变。
“怎,怎么办?别看。”苏霁华慌里慌张的企图去捂贺景瑞的眼睛,但已经晚了,那人紧闭着双眸靠在小厨房的木门上,面色苍白,唇瓣紧抿。
“三叔?”苏霁华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神态紧张。
男人久久没有应声,苏霁华急道:“我去唤人。”
话罢,苏霁华往外去,刚刚踏出一步却被人一把攥住了胳膊。力道适中,却让人挣脱不得。
“鹿血?”沙哑的嗓音从那浑身气势陡然就变的锋利异常的男人嘴里吐出,带着慵懒狠戾。
苏霁华转身,看到垂着眉眼的贺景瑞,呐呐张嘴,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变了吗?
天阙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环顾四周,双眸暗眯起。“小寡妇,这是哪里?”
“山,山上。”晚风夜寒,苏霁华哆嗦着身子往灶台那里靠了靠,刚才贺景瑞取出来的油灯就置在那上头,此刻被风吹得飘忽不定愈显昏暗。
天阙隐在暗色里,只一双眼灼灼的看向苏霁华,就像暗夜里的饿狼。
“山上?”天阙皱眉,依旧拽着苏霁华不放,甚至还往身边拖了拖。“今日初几?”
“初五。”
“初五?老子说过,让你三日后放老子出来。”男人突然暴躁,吓了苏霁华一跳。
三日?今天是第几日?苏霁华愣愣眨了眨眼,面色懵懂,片刻后才恍然。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自个儿忘记了什么事,原来就是这事!
“我,我这不是将你放出来了嘛。”苏霁华底气不足。
“你当老子跟那贺景瑞一样蠢?今日是第五日!”天阙冲着苏霁华喊话,那沙哑嗓音穿透小破厨房,惹得房间里都亮起了油灯。
“嘘,里头有人出来了。”苏霁华下意识的一把捂住天阙的嘴把人往背后塞,就像是在掩盖什么罪证一样。
身高腿长的天阙被苏霁华掩在身后,就像是躲在蚂蚁后面的大象。
“蠢货。”勾唇讽笑,天阙抬手打翻灶台上的油灯,然后一把扛起人就出了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