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鸿是个武人,即便毁了一张脸,反应却尤其迅速,他避开从背后而来的银剪子,一脸感动模样的看向苏霁华。
“华儿,我知道,你还是在意我的……”
苏霁华忍痛起身,一把夺过梓枬手里的银剪子呵斥道:“梓枬,不要乱来。”话罢,苏霁华突然抬手,一剪子就捅进了李锦鸿心口。
李锦鸿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感觉心口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只见那锋利的银剪子缠着一股破式海棠和一股回旋式卷草,齐整的破开袄袍,戳进自己心口,刃尾部錾刻的飞鸟被鲜血浸湿,恍然便栩栩如生起来。
“这种事,当然要我自个儿来做。”苏霁华咬牙蹦出这句话,面色虽狠,指尖却在发颤。
头一次做这种事,皮肉往下戳去时,有一瞬爽利,但过后便是无尽的后怕。苏霁华毕竟是个不见血腥的深闺女子,她收回手,整个人站在那里有些浑噩,脑子乱哄哄的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小泉的手艺天下第一,银剪子虽小,却很锋利,李锦鸿的身躯轰然倒地,面上带着一抹明显的不可置信。
“大,大大大……”梓枬大着舌头,连句话都说不明白了。
苏霁华猛然喘息,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袄裙扔在李锦鸿身上,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喊,“来人啊,进贼了,来人啊!”
听到苏霁华的喊声,梓枬也慌慌张张的应和,没头没脑的冲出去唤人。
人来的很快,大概只是躲在屋子里头不出来罢了。第一个进到左室里面的人是白娘,她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李锦鸿,吓得浑身发颤,直接上前便唤,“大爷,大爷!”
白娘跪在李锦鸿身旁,用绣帕擦拭着李锦鸿伤口处不断涌出来的血,整张脸惨白,就像外头未铲干净的烂雪。
左室里头闹哄哄的涌进来许多人,苏霁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人将李锦鸿抬走,耳边萦绕着白娘抽抽噎噎的哭泣声,就像唱曲似得带着一股子悲切凄感。
“白娘。”苏霁华开口,唤住正准备跟着人群一道往外去的白娘。
白娘身子一顿,转头看向苏霁华,一双眼哭的跟核桃一样,勉强挤出一条缝。
“你一个外人,跟着乱转什么呢?”苏霁华的声音有些哑,但却带着一份薄凉清冷,她面无表情的看着白娘,眼中透出嘲讽。
白娘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她咬唇,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一个贼子,怎么惊动这么多人。”苏霁华按住自己发颤的僵冷指尖,提裙坐到一旁绣墩上,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热茶压惊。
茶香氤氲,散开萦绕在鼻息间的血腥气,苏霁华心口发虚,却力求面色平稳。
白娘盯着苏霁华看,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朱婆子遥遥赶来,瞧见李锦鸿的模样,当即就扯开了腔,使劲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哭喊。“哎呦,我的章公子啊,怎么一会子不见就变成这副模样了,老奴可如何向大太太交代啊……”
“章公子?哪里来的什么章公子?这明明就是一个宵小之徒。”苏霁华霍然将手里的茶碗往地下砸去,止住了朱婆子的哭叫声。
众人动作一顿,白娘抽抽噎噎的道:“大奶奶,这是章公子啊,大太太的远方侄儿,不是什么宵小之徒。”
“什么?”苏霁华面色大变,表情惊讶道:“大太太的远方侄儿来我的春悦园做什么?还在我的闺房内,这不是存心坏我的名声,抹黑李家吗?”
看着面前义正言辞的苏霁华,朱婆子和白娘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直至半死不活的李锦鸿闷哼一声,众人才回神似得将人给抬出了春悦园。
这一出闹得厉害,大太太自然要去问苏霁华的话,苏霁华抽抽噎噎的说自个儿哪里知晓这长的跟癞蟾蜍一样的人是您的远方侄儿,若是知道了,她又哪里会拿银剪子戳上去。
大太太被苏霁华噎的没话,心里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怒目圆瞪的模样活似一只老蛤。蟆,但因为李锦鸿重伤未愈,大太太没有闲工夫跟苏霁华瞎扯,只呵斥了人几句便放回去了。
回到春悦园,左室内已然让人收拾干净,苏霁华躺在榻上,盯着隔壁院子的正屋二楼瞧。
听说贺家二郎昨日进宫,至今未归,所以当然不会听到这处闹出来的大动静。
“大奶奶。”梓枬白着一张脸进屋,给苏霁华端了吃食来。昨日里的事着实将这个老实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你也没用膳吧?一道用吧。”苏霁华给梓枬捻了一块软香糕。
软香糕,以姑苏都林桥为第一,应天府为第三,用糯米粉和粳米粉合制而成,白细爽香,松糯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