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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ldo;什么请求?只要合理合法，我们一定答应您老人家!&rdo;我说。

&ldo;这是代表地球作出的承诺吗?!&rdo;老外星人直视着我的双眼。

&ldo;是的，我代表地球向您承诺。&rdo;

&ldo;逢年过节啊……给他们上上坟，烧点儿纸!&rdo;说这话时，老外星人干枯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

&ldo;您老放心吧，这个事情我们一定办!&rdo;我握住了老外星人的双手，我发现他的手心正在不停向外分泌冰凉的黏液。

&ldo;谢谢你们，感谢地球!那我就走了，祝你们好人好运!&rdo;

送走老外星人后，我们三个仔细检查了这座三层小楼，只发现几张床铺、几个小马扎儿、两套门球用具、一副外星制造的中国象棋和一架落满灰尘的幻灯机。我们将幻灯机搬上楼顶，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鲜艳的地球球旗，插在了幻灯机上。一阵大风吹来，地球的旗帜迎风招展。我们三个向着地球的方向立正站好。安德鲁小声哼唱起地球球歌（歌词大意是：地球、地球，你是蓝色的圆球，你旋转、你滚动，啊，我们随着你、随着你旋转，随着你滚动……）。

礼毕，昆拿博士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婴孩牌香烟，晃了晃，递向我。&ldo;我不抽烟，谢谢，我嗓子不好。&rdo;我说。他潇洒地取出一支烟，点燃了，自己抽起来。安德鲁在一旁专注地嗑着瓜子。&ldo;对了，舰长，别忘了一会儿去给外星人上坟。&rdo;博士忽然说。

&ldo;啊，今天是什么节?&rdo;我一时反应不过来。&ldo;宇宙安息日啊。&rdo;他说。&ldo;我就害怕宇宙什么的……&rdo;安德鲁说。

食竹记

有个女人独自住在深山里，她有一座雅致的庭院，也许是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她的体内长满了竹子。疯长的竹子令她心绪烦乱，不过，即使在身体上切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也无法看到这些竹子的影子，只有在梦里才能清楚地看见，偶尔打盹儿的时候也能隐约瞅见。逐渐地，竹子渗透进她的每一根血管，女人快要发疯了。

一个阴雨天，女人听到庭院外有奇怪的响声，就推开门看，发现一头熊猫正在院门外来回踱步，它一见女人出来，便不再折腾了。女人本能地把熊猫引进庭院。在蒙蒙细雨中，他们相向而坐，熊猫注视着女人的眼睛，它的目光十分纯净，它看到了那片茂密的绿竹，于是咯吱咯吱地吃起来。女人很高兴，她把熊猫留在庭院里，每日以体内的竹子喂它。这样过去一年光景，女人体内的竹子终于被吃光了。但是，她没有把熊猫放归山林，而是将它卖给了过路的猎户。

没过多久，熊猫就被猎户杀死了，就在熊猫死去的同一时刻，女人的眼中涌出如沸水一般滚烫的泪水，把她疼得满地打滚儿，自那以后，她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灼痕。

写作计划

我们都知道有一类人被称为&ldo;作家&rdo;，较为低调的说法是&ldo;写作者&rdo;，他们（虽然不是全部）凭借自己的作品闻名于世。但是还有一类人是一般人所不熟悉的，我称之为&ldo;写作计划家&rdo;，相应的低调称谓是&ldo;写作计划者&rdo;或&ldo;计划写作者&rdo;，这些人可能有许多写作计划，但终其一生也不曾将之实现。

我最早听说的一位写作计划家叫许茂华，是北京音乐学院的一个后勤人员，他一直在构思一部小说，他在头脑中把它分为十章，之后他开始构思第一章，他把这第一章分为三个小节，之后他又开始构思第一小节，他把它分为次一级的五个小节，之后他构思次一级的第一小节……构思从没停止过，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这一计划也未能完善，他最终写出的只是一个貌似无穷，实则以其寿限为极限的序列：&ldo;第一章，第一节，一，（一），1，11，111，1111，11111……&rdo;

当然，这无可指摘，完成一项计划是如此之难，即便你越过了最初的障碍，埋头前行，仍有可能在最后一步卡住，俄裔美国写作计划家巴德斯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在众多心理医生的帮助下，他甚至近乎完成了他的计划，他花费十年心血写出了三百万字的皇皇巨著，但他的写作计划中存在一个疏漏‐他没有事先为这部巨著起名，后来证明，这个疏漏是致命的，仿佛一条死胡同的入口，他又耗费了二十年时间，日夜苦思，最终未能为这部巨著想出一个理想的名字（《无题》当然不是个理想的名字），临终前，在绝望中，他把这部未得名的书稿焚毁了。

我得承认，我之所以开始注意写作计划者（或称&ldo;计划写作者&rdo;），是因为我发觉我本人正在成为他们的一员。起初我感到恐惧、沮丧、焦灼，症状有点像所谓的&ldo;中年危机&rdo;，有时我感觉自己已然走出了这种状态，可随后又发现，那种&ldo;已然走出了这种状态&rdo;的感觉也是这种状态的一部分。但是后来我的思想有所转变（毕竟我学过一点哲学），我意识到，写作&ldo;写作计划&rdo;也是一种才能，它和写作之间的关系也许类似于理论物理学与应用物理学的关系，&ldo;写作计划&rdo;可以成为一个独立门类，或者说体裁。假如&ldo;一本大书就是一桩大罪&rdo;，何不让罪行止于蓄谋呢?下面就是我的15个写作计划，其中一部分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另有几个需要特定集体的合作，现在它们差不多都已被我舍弃，舍弃的缘由或者清晰，或者神秘，不过，严格说来这不是&ldo;舍弃&rdo;，而是另一种形式的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