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能够平复心绪,所以在康令昊带着人去探路之后,她便邀了余青蕊一道,在衣物上缝上贴身的内袋,打算将重要财物贴身放着,顺道也给着急买来,做工有些粗制滥造的毛靴再添几针。
将凉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放在嘴前哈了两口热气,贺七娘一面纳着鞋帮子一面接话。
“也不知道康大他们探路探的怎么样了,这天儿要是一直不好转,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动身。”
说完,眼瞅着针尖儿又是一歪,险些戳进指尖肉里,贺七娘不得不叹口气,放下枕,将僵得并不复往日灵活的手指压在大腿下头,蹭些热呼气儿。
陇右这地儿就这点不好,一冷下来,那股子寒气就直往人骨头缝里钻,烦人得紧。
“是啊,也不知道小妹在家乖不乖,五郎管得住不”
余青蕊正是怅然若失地小声念叨着家中等她归去的那双弟妹,门外蓦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头拍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康大的声音。
“贺七,我,开下门。”
余青蕊坐得靠门近些,没等贺七娘起身,她便摆着手站起来,自去打开了门。
房门一开,一阵寒风从外头呼地闯进来,吹得矮几上的油灯猛地一暗,险些灭了去。
一手护在油灯前头,贺七娘看着钻进来关了门的康令昊在原地好一阵儿搓手跺脚,猜到今日只怕是又不能启程了。
“哎呀!外头那风刮得,跟刀子似的。眼下明明还没完全入冬哩,怎的就这么冷了呢?”
康令昊一面说,一面往里走。
接过贺七娘为他递来的一碗热茶,他仰头一口气喝得一干二净。
终于得了口热乎,他将茶碗搁到一边,然后抱手站到墙边,在贺七娘的眼神询问中摇摇头,说道。
“走不成,外头彻底起风暴了。我带着人往外走了不到二里路,那风沙就黑得人都看不见前头的胡杨林了。要是冒然上路,只怕被困在里头失了方向。”
“这样啊?那咱们今儿还是别走了。”余青蕊轻声应了句,然后又是耷拉着眉眼,对着外头似虎啸一般的风声发愁。
“就是不晓得这阵风暴得持续多久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这话,屋内没有人能回答。
贺七娘焐热了指尖,见无法动身,早就低头继续纳鞋。但心头思绪,到底还是飘啊飘,飘到了旁的事儿上头。
今儿起来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危险的气息正在朝她涌来一般。
她曾生出怀疑,怕是许瑾会借机追上来,将她逮到。
但又是转念,觉着既有大长公主从旁襄助,按说许瑾不会这样快就发现他们的行踪。
又自知他们所处的这间小小邸店,是开在过秦州后一处掩于戈壁间的小城之中,方圆数十里,都是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漠。
眼下起了风暴,在这样的天气里,这处就像是一座被包裹在风暴深处的孤城,想来也没人能够拿命当儿戏,从风暴里闯进来才是。
她就这样忽而担心,忽而说服自己的,心慌意乱下,到底是又一时分神,将针狠狠戳进了肉里。
在余青蕊的惊呼中,贺七娘朝其安抚般笑了笑,将指尖上冒出来的血珠子挤掉,然后把指腹含进嘴里。
一双眸子,却是直勾勾地望着紧闭的窗扉,有些发愁。这会儿,贺七娘满心只希望明天这风沙等消停下来,让她赶紧离了这叫她不安的地界。
可惜,一直等到白日里最后一丝光亮为风暴所吞噬,到了夜间,外头凶得像是要将这座小城连根拔起一般的风声到底是愈演愈烈了。
本就是心中有数的事情,临了没什么意外的惊喜发生,贺七娘也只得是彻底按下心底越发不安的异样,同余青蕊各自用了些汤饼后就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