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嗅得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掐算着梦中的时日,心中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可他却没有开口,只得是故作不知地站在原处,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不解,以目光询问贺七娘,无声问着她,为何要拉住他?
只因此时的许瑾不应当知晓这些与她相关的私密,也没有往昔那个,可以将她拥在怀里,用搓热的掌心为她轻揉腰腹的权利
被许瑾黑沉沉的眸子盯住,贺七娘不知为何,竟是从那目光之中感知到了一抹炽热。
因自身的处境而羞愤,他的视线又偏是灼人得厉害,就像是下意识想要往巢穴里躲藏的小动物,贺七娘自然而然地将脸往薄被里藏得更深了。
可这一动作,鼻前瞬时被越来越浓郁的,独属于许瑾身上的气味所笼罩。贺七娘缩在被中,一时进退两难。
为什么呢?明明早先相处之时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何此时躺在这里,她却会因为被下许瑾的气味而莫名的手脚发软,脑子也变得昏沉呢?
更甚至于,就连身下接连淌出的温热,都似乎在无形间变得
抠在许瑾衣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贺七娘另一手徒劳地攥紧掌下的被面,双眼移向帷帐内侧,耳垂红得滴血。
声若蚊蝇,贺七娘到底是嗫嚅地说出她的请求。
“劳你,劳你帮我寻个仆妇来,成吗?”
“我,我有些事需要麻烦她。”
站在榻边的人久久无言,贺七娘不得不试探着将视线一点点收回,而后悄悄瞄上一眼。
这一瞧,却见一贯沉稳冷静的许瑾不知何时已是双耳红得难以忽视,正同样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她。
下一刻,她便见着许瑾生硬地别开脸,一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连声清着嗓子。然后,他声音轻轻的,轻得就像是捏了一根羽毛拂过她的耳窝。
“我,我知道了。咳咳,我会让她们把你需要的东西直接带来的。”
“七娘你,你好生躺着,当心着凉。”
说罢,许瑾小心翼翼地先是从她的指下解救出他的衣衫,然后飞快朝门口奔去,偏是在开门的那一瞬,却又陡然停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许瑾无比谨慎地将门打开一条缝,然后迈出一条腿,侧身从那条缝里挤了出去,贺七娘脑内灵光一闪,竟是诡异地明白了他的心思。
门开小一些,便不会有寒风骤然闯入
羞恼地呻吟一声,贺七娘抓着薄被将自己整个埋进里头,却又飞快将罩住脸的被子掀开,顶着一张被气味燎得通红的脸,用手脚疯狂踢蹬身下的床榻。
然后,再次悄悄地,偷偷地,捏住被角,将她从头到脚藏进这方薄被里头。
他果然还是跟前世那般,敏锐得厉害。
曾经,在她随同“方砚清”去往东都的路上,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的他,也似眼下这般,看出她的窘迫,并细心地交代好一切。
现在想来,当时那个被找来为她收拾的,语气听上去冷冷淡淡,沉默寡言的女娘子,应当就是栴檀了。
将眼睛悄然从薄被圈出的黑暗中探出,贺七娘幽幽叹出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因为方砚清的欺骗而怨上了他,捎带着远松也没甚好脸色,但她偏是时不时会想起栴檀。
在栴檀的身上,她总似乎能窥见些许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感觉随着她们之间接触的次数增多,而与日俱增。就好像,栴檀的身上,有曾经的那位故人的影子一样。
就是不知道,栴檀到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来伊州呢?
得了许瑾的亲自安排,府中仆妇很快就抬了热水进来。一道送来的,还有为贺七娘准备的一应必须物件和干净的衣物。
拥着薄被起身,她看着托盘上崭新的女子春衫和鞋袜,听得送东西过来的仆妇开口解释,说这些是郎君下午时就吩咐人去外头采买备下的,贺七娘下意识想起入睡前迫得她不得不选择趴在他榻边的原因,再次闹的个面红耳赤。
好歹收拾好自己,又在仆妇的接连拒绝下,仍是强硬地由她主手收拾好许瑾的床榻,她的下腹处仍是隐隐作痛得厉害,凉意侵骨,叫她甚至难以直起腰来。
索性站起身来走走,贺七娘推窗看向外间,此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但外头的这场雨,仍然没有露出丁点儿打算停歇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