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气吼吼的模样惹得云曦忍笑不已,“确定让我们进去吗?”
撵人的是他老人家,这会儿让进去的也是他。
“到底进不进来?”黄老憋屈得可以,抹了一把胡子上的点心屑儿:“过期不候!”
老小孩儿的话委实没什么威慑力,云曦主仆皆憋笑不已,重新进去。
这次黄老不仅关上了门、连透气的窗棂都锁得紧紧的。
“十年前那桩案子牵涉甚广,你们是如何知道的?皇上判罪的时候干脆着呢,为何还要让你们再查,没想过吗?”
黄老肃着脸坐下,一开口便是大帽子。
“都想过、也都知晓。”云曦认真地道:“圣命已下,白氏蒙冤、江南十年不曾入仕的学子蒙尘,我们不得不查。”
“蒙冤?”黄老喃喃着,不住地重复,随即低声道:“我就知晓,我就知晓白学政不是那样的人。”
云曦和青果立刻竖起耳朵,等待黄老言说当年之事。
“十年前,我还没在大理寺任职。哦不,应该说,我被贬谪到了都察院随行。”
黄老年轻的时候什么都不爱,就好酒。嗜酒多了、长夜宿醉,不免误事。一次醉酒耽搁了大事,就被大理寺卿、也就是如今于植大人的外祖撵去了江州都察院当仵作。
江南科举贪腐案爆发后,黄老作为比较有资历的仵作,跟随差役一行前往江南、等待满门斩首之后验尸、记录,回京交差。
“小老儿当时已经决心戒酒、再不喝了。岂料在江南之时,便看到了宣旨后那些莘莘学子们抛却了以往的‘礼义廉耻’,对白学政口诛笔伐,当真是、当真是‘人未走、茶先凉’,落井下石之人不知凡几。”
黄老说到这里,便瞧见云曦的眼眶红了。
身为子女,云曦不曾见过父母最后一面,却也在黄老的讲述中仿佛看到了当年一派狼狈凌乱之势。
她甚至都不敢细想爹爹当时有多伤心绝望。
“你难受甚?都是过去的事了。”
黄老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于天下人而言,白学政是翰林蛀虫、于江南学子而言,他是千古罪人,留下了万千骂名。可小老儿知晓,他并未贪墨、更不曾泄题!”
“黄老认得白学政?”云曦压了压眼角的泪意,隐去了自个儿的身份不提。
“嗯,在京城的时候,白学政为人刚直的风姿,想来未曾与他攀交的人,都心驰神往、佩服不已吧?”黄老难得露出了一抹温和的微笑。
可见当年白学政之风骨才学,颇为人推崇。
云曦抿唇微笑,方才心底的难过悄然褪了褪。
“那验尸记录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云曦反问道。
“小老儿故意的。”黄老没好气地道:“什么劳什子脏银、什么科举舞弊泄题,简直是无稽之谈!”
黄老当时在场,眼睁睁瞧着那院子里的嬷嬷从库房里搬出银钱来、听着那些个空口白牙的都察院官员污蔑,翰林院的酸儒们机辩。
真真来气。
“皇上下令满门抄斩的时候,小老儿真是不忍心看哪。所以不论是验尸记录还是勘验尸首,多少都有些……”黄老说到这里,老脸一红:“幸而白氏一族皆伏诛、并未受什么刑狱折磨。”
也正是因此,黄老更觉得此案蹊跷。
都不将人提到京城来候审、甚至不曾面圣自证清白,就当即处决。
后来的事情,云曦便也能猜到一二了。
黄老看遍天家无情之态、了然大明刑律根本没法给人公正,自然办差更不上心了。
“为这,我回来以后没少挨训。”黄老撇撇嘴,大理寺卿老当益壮、用拐杖敲了他好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