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勒——”
这家摊子其实就是家夫妻店,夫妻两人共同操持,压根就没什么小二。主厨的丈夫一听,这叫的都是太原特色啊,得,铁定是遇上懂行的了。
他连忙叫妻子把一些现成的给他们端上去。
顾安喜听到裘北归一连串的报菜名,有些惊奇道:
“哇,裘北归,你来过太原吗?你报菜名好熟练啊。”
裘北归得到夸奖,顿时有些得意道:
“那是,小爷我可是常年在外行走,光是这太原,就来了不下这个数。”
他举起一只手在顾安喜面前晃了晃。
“哇,好厉害!”马上就有得吃了,这让几天来只吃过一顿肉的顾安喜很好心情的奉承道。
裘北归挺起胸,更得意了。
先上的是现成的老豆腐,这豆腐是早就做好的,客人要就从大锅里剜表面的一层到碗里,每次只剜最上面的一层,剜到碗里,也是层层叠叠的堆了几层。再浇上一层棕色的卤子,浇上一勺韭花。外乡人看见漂浮在老豆腐上的青色,经常误以为这是葱,还在心里嘀咕这太原人怎么吃豆腐也要放葱,但韭花和葱,确实是两个滋味。
顾安喜不管不顾,菜上了就先喝一口,这老豆腐烫而鲜,有一股淡淡的豆子味,配上卤子和韭花,半是汤汁,却又一抿而过。它虽烫,可是却能下嘴,只觉一口一口停不下来,浑身暖洋洋的。
顾安喜呼噜呼噜,连喝带吃的就把一碗老豆腐喝光了,意犹未尽的擦擦嘴,出了一背的汗。
裘北归慢悠悠的喝,看顾安喜像看一个后辈一样,慢悠悠的说:
“小狮子啊,你那儿吃老豆腐都是吃甜的还是咸的啊?”
顾安喜愣了愣:“豆腐还有甜的?我在北平和金陵都是吃的咸口的。”
裘北归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豆腐脑和老豆腐当然也分咸甜,在巴渝还有辣的——当然,你要是分不清豆腐脑和老豆腐的区别,那这些都白说了。我就在广府吃过甜豆腐脑,他们那里吃豆腐脑放杏仁、蜂蜜和白糖。”
顾安喜没想到吃个豆腐也有这么多的分别,老老实实的问:
“豆腐脑和老豆腐有什么区别?”
裘北归“嗨”了一声,随口道:
“豆腐的老嫩,取决于‘点’,这个‘点’就是‘点卤’。点的比较老的,是北豆腐,点的比较嫩的,是南豆腐,这只是南北口味的惯常之分。而我们现在吃的老豆腐,就是南豆腐点的老一点,豆腐脑呢,就是比南豆腐点的再嫩一些,此外,还有豆花和水豆腐,都是老与嫩的区别。”
顾安喜又不懂了:“老与嫩有什么不同?”
裘北归笑了,说:“你看。”
只见他手一震,手里的半碗老豆腐抛飞至空中,他抄起一双筷子,准确地夹住了其中一块大豆腐。他把这块豆腐夹到顾安喜面前,这块老豆腐摇摇晃晃,可是又竟完好无缺,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
“若是老豆腐,则可以夹起,若是嫩豆腐,筷子一下去就像遇见水一样划开了。北平常吃老豆腐,所以他们吃这样的一碗老豆腐说‘吃一碗豆腐’,而广府则常吃嫩豆腐,故他们常说‘喝一碗豆腐’。”
他说的兴起得意,一看顾安喜,却发现她又唏哩呼噜的不知道在吃什么。
“喂,小狮子!”他敲了敲顾安喜面前的桌子。
顾安喜茫然的抬起头,看见裘北归夹了一筷子的老豆腐在她面前,顿时会意,连忙伸头一口就把豆腐吃下肚子。吃完还不忘露出眯眯眼的傻笑,一副很多谢的样子。
裘北归人都傻了。
此时,店家把剩下的几道菜都端上来了,一时热气升腾。
裘北归觉得顾安喜的傻笑在热气中时远时近,始终清晰的,是她那黑得发亮的眼睛,和一口洁白的牙。
“真是傻到家了。”
裘北归嘀咕了声,旋即扒拉过一碗打卤面,大口吃了起来。
他们吃的都是太原地道的早饭,其中打卤面自然不必多做介绍,各地用的卤子都不一样,只是各地口味的分别而已。羊杂割其实就是羊杂碎,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讲究用料而已。“头脑”就值得说道说道了,这是太原独有的,又名八珍汤,就是由八种主料熬成的,当中也有黄芪、长山药等药材,也算是药膳汤。
“头脑”配烧麦,是太原人每天早上必吃的东西。而油茶,则是用面粉“炒”出来的,加什么辅料就算是“什么油茶”,顾安喜她们吃的是“面油茶”,里面自然也是放面。
她们这顿早饭其实吃得很是奇怪,“头脑”算是汤,老豆腐也算半个汤,羊杂割也是汤,打卤面是面,面油茶也是面。他们早饭就这样半汤半面的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