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和小叶子连忙跑了过去,只见小花园的角落倒了一颗歪脖子树,把墙壁的那角压塌了,依稀可见墙对面的景色。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大的院子,而这角塌方提供了一人走过去的空间。
小安子看着对面的风景,只见对面稀稀落落的种着些大树,看上去很有些年份了,只是疏于管理,显得树木大而无当。她顿时很兴奋,说:
“要不我们进去玩吧。”
小顺子很犹豫,说:“这,不太好吧,万一有人住呢?”
小安子摆了摆手,说:“你看对面那么多的落叶,一看就知道没人打扫,肯定没人住的。”
小顺子还在犹豫,小安子已经带头爬墙了。
其他小太监见有人带头,也跟着爬墙,小顺子见大家都爬墙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跟随他们一同进去了。
这果真是一个好大的院子,满院子没有扫掉的落叶,枯黄而萧瑟,然而新长出来的花草树木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些枯叶作为养分,长势也格外好。在这个院子里,死亡和新生仿佛是一体的,又奇妙的融合。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院子里是有主人的,而他在小太监一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
一个瘦弱的男子觉得房间里的闷得慌,打开窗透透气,一瞬间,树木的喧嚣、花草的嘶喊都涌进了他的耳朵。
上天在剥夺你一项能力的同时,会加强你的另一项能力。
他虽然天生不能视物,听觉却很灵敏。可是如果让他来选择的话,他宁愿不要这种能力的加强,因为这些声音实在是太吵了。灯火燃烧的哔啵声,树叶落下的刺啦声,甚至是植物生长的细微声音,他都能听见。这些声音无时无刻不存在于他的生活当中,让他非常烦躁。
忽然,他听到了不属于这个院子里的声音。以往他是不想听见不属于这个院子里的声音的,因为这意味着会有恶毒的宫女来对他指指点点,说一些难听的话。其实他也懂,被分配到这里的宫女意味命运的凋敝,他这里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说出去在这里办差,也天生比别人低一级似的。
可是今天这些声音却不一样,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小孩子的呼喊声、嬉笑声。
他的眼睛上蒙着白布,站在窗前仔细听,听着这不属于这个大院的声音,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一个姑娘嗓子的小孩正在招呼别人快点上来,她自己正嘿咻嘿咻的爬墙。
他似乎想象到了一个画面,一个扎辫子的姑娘和一群小子正在爬树玩,而那个小姑娘一马当先,却爬的很是笨拙,一只脚先放上去,而后身体不断的向上拱。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
小姑娘终于爬上墙了,她坐在墙上对着小伙伴们说:“来。”然后跳下了墙。
她发出了一声惊叹,是在惊叹院里的景色吗?院里的景色是怎么样的?他在心里想。
小姑娘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她在追逐小动物吗?抑或是院子里有什么新奇的事物?他想着,心里第一次有了好好逛逛自己的院子的冲动。
小姑娘身后的人也进来了,他们的声音更加细碎,只有小姑娘的声音又大又明亮。他情不自禁的凑的更紧窗户一些,捕捉着小姑娘发出的声音。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动听,像是偶尔飞来这个院子里的小鸟。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仿佛玉盘上滴滴答答滚动的小珠子。
他沉醉在这种声音,一下子连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的心绪随着这道声音起伏波动,她惊呼一声,他就好像在心里发现了一只蚂蚱;她发出笑声,他就好像躺在夏日的屋檐下,吹着凉爽的风,听着风铃慢悠悠的摇,自己也好像快睡着了;她在草地上奔跑,他就好像置身于秋日的草坪,她就在旁边放风筝;她的笑声那么的多变,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人的笑声有那么多的层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之多、如此之细微的情绪变化。
他越听越醉,像是饮了一坛子老酒,浑身发烫,飘飘欲仙。他在前几天就身体小恙,如今在窗前站了许久,恐怕要病情加重,可是他却不管不顾,只是一味的听着、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天色也晚了,小太监们看着一下子变黑的天色,连忙说要走,不然被小公公抓到,肯定没好果子吃。于是他们一窝蜂的奔向那颗倒下的歪脖子树。
他听见这些小孩说要走,心里也是一下子发了慌,他还想继续听那道声音,他甚至还没有问她的名字。他急忙想要冲出门去喊住他们,可是他不常出门,一时激动之下竟然找不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