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冶去打球啊。”一个男生拍着球经过正在滑手机的宿冶身边,搂过他的肩想凑近看他手机内容。宿冶顺手一锁,瞥了一眼陆小萄还塞在课桌里的书包,回了句“走”站起身和那男生离开教室。今年一模的理综考试被安排在第三天上午,因而英语考试后的下午,学生可以自由选择回家或留在学校自习。这要是放在别的高中,这短暂的下午恐怕还要加塞几节课。但三中却不同。三中作为江宁市重点高中前三名,自来以风气开放着称。老师对学生少管理多交流,很多在别的学校闻所未闻的规矩在三中却很常见。比如三中的高一高二采取的是和大学一样的走班制,高三才固定班级上课。高一高二的主要科目老师开大课,由学生自由选择老师上课,最终学校考评老师当期的学生到课人数及对应学生的考试成绩。因此三中的老师,不但教学能力强,且多有绝活,风趣幽默都不在话下,方才能留住学生。但同时带来的问题是,因为没有固定班级,大部分学生的团体凝聚力不够强。因为今天能看见的同学,明天可能就不在同一个班里了。这对略有些社恐的陆小萄来说却很好,她最希望的就是走在茫茫人群中没人认识自己。但此刻,陆小萄这点仅存的希望也没有了,因为对面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林依依,找的就是自己。还未等陆小萄开口,林依依身边的女生一个堵着她的嘴,另外两个掣着她的胳膊,在林依依的眼神指挥下,强行将陆小萄带进了一个偏僻的小教室。教室门打开的一瞬间,化学药品的刺鼻味直冲鼻腔。这间教室陆小萄记得很清楚,她在高二选了这节教室的化学小课。对没错,别人选课都看老师是谁、科目是什么,而陆小萄,因为路过这间教室门外长满的紫藤花很好看,就选了这间教室。而当时教她这门化学小课的李老师,很喜欢做一些看似惊险刺激的实验,常引得课上惊叫连连。陆小萄到这刻才后知后觉地关联起来,为什么李老师的课从来没被其他学生投诉过噪音过大——这间教室的位置,偏僻到哪怕原地开演唱会,可能都没人听见。陆小萄被摔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沉重的讲台桌腿上,嘴被胶带贴着,毫无还手之力。林依依俯身下来,眼神如恶毒的继母般打量陆小萄,但偏偏林依依长相清纯,你很难从她的神色表情中察觉出除了无辜以外的表情。就是这副娇滴滴的长相,激起周围许多男女生对她的保护欲。她的同伙,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语气尖酸:“长得也不过如此,哪有依依十分之一好看,人还这么茶,我最讨厌绿茶,今天不教训一下不解气。”林依依侧回头去,语带无助:“我都习惯了,她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嘴上说着自己看似弱者的话,一边从陆小萄口袋里轻松地把她的手机搜了去,“昨天我只是和宿冶说了两句话,就被她冲进来闹了一顿。她今天还去调监控,也不知道拍了什么东西,如果恶意剪辑再乱传,我真的很怕到时候别人误会我们三班的人去勾搭一班。”陆小萄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盯着林依依,胶带封着嘴叫她无法辩解,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依依滑她的手机屏幕试密码。“依依你也别试了,不如就直接把手机砸了,反正这种绿茶到处勾搭男人,肯定也不会缺钱花。”林依依听了觉得有道理,但神色依旧犹豫又委屈。另一个一直沉默着的女生二话不说,直接抢过手机。林依依装腔作势的阻拦还没出口,她已经将手机往地上摔去,手机撞到铁桌桌脚,立刻绽开了裂纹。屏幕亮了一下,是陆小萄和爸爸妈妈的合照,在裂纹之下显得支离破碎。很快,屏幕陷入彻底的黑暗。这帮人是没脑子吗?!陆小萄闭上眼,如果她真的拍了什么,icloud早就上传云端了,摔了手机又有什么用。「都这时候你还想着吐槽。」千呼万唤死不出来的臭东西终于发出了接近24小时后的第一句话。「先把咒我的话放一放,对面这个女的,虽然看起来最平静,但激素水平正在剧烈波动,我猜,她对你有杀意。」???陆小萄大惊:林依依想杀我?「比你昨晚想用被子闷死自己把我赶出去的杀意比起来,还差点。」陆小萄狠狠翻了个白眼。这白眼翻得太实在,不但林依依看见了,连坐在最角落的跷二郎腿的女生也看见了。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作势上来想给陆小萄一巴掌,被林依依拉住了。“算了韩薇……”方才沉浸在和臭东西对话的陆小萄没听清林依依和众女生商量了什么,现下她终于被林依依几人的气势汹汹拽回现实。“手机也摔了,教训一下就可以了,我们走吧。”林依依拉着骂骂咧咧的众人离开。陆小萄松了口气。手机没了还可以买,但幸好对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她见过太多网上校园暴力的案例,有些画面没有打码,就这么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刚才林依依凶狠地盯着自己的时候,陆小萄已经想好等自己脱困以后要如何去找最近的医院验伤了。没想到林依依就这么放过了自己。「你的眼睛白长了。」???
「往你左边的地上看。」陆小萄用自己略有些近视的视力努力左边地上看去,在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以后,她心中一凉。那是一个倒翻在地的试剂瓶。透明的液体如蛇般从瓶中吐信而出,蜿蜒潺潺,缓慢却又明确地朝着陆小萄扑来。陆小萄被绑住的位置,正是整个教室地势最低的地方。很快,溢满整个教室的气味已经替陆小萄说出了这个液体的名字——硫酸。陆小萄不知道她们几个到底什么时候倒翻的这罐硫酸。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的手被绑得严实,完全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透明可怖的蛇朝她徐徐爬来。陆小萄疯狂地扭动身子,双手剧烈挣扎,眼角被逼出了泪。双眼通红。救救我。「按照这个速度,你还有最多5分钟。」求求你,救救我。「你昨天想问我,寄生在你身上到底想做什么。」陆小萄愣了一下。「我想了一下,觉得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纵然只是脑海中单纯的一行字,陆小萄也仿佛捕捉到对方在说这个话时,矜贵高傲的神态。她短暂地从对硫酸的恐惧绝望摆脱,虔诚期待对方的话可以将自己脱离面前的苦海。「我觉得你的思维很有趣,所以想把你养起来。」陆小萄像是没听懂似的,呆愣住。「只要你死了,我就能把你带走。」她彻底忘记了硫酸,呼吸开始颤抖: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控制你去死?」她默认。「因为杀死宿主在我们的规定里,是不被允许的。」陆小萄突然理解了它从一开始的所有行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对方沉默。这是它在这个问题上第三次沉默。世间万物都仿佛随着这沉默陷入石沉大海的窒息。极度颤抖后激发的生理恶心令她差点呕吐,她这才被嘴上牢牢贴住的胶布拽回现实。一片战栗中,她反而平静下来,开始麻木地思考。她想到硫酸浸润她身体的时候会不会疼。想到接触腐蚀的时候会放热,而她最怕热。夏天的陆小萄,少待一秒空调房都会跳脚。还想到以后留疤,不能穿漂亮的小裙子了怎么办。她甚至能想象爸爸妈妈要是看见自己被烧伤的样子,会有多难过。万一一直没有人发现她在这里,她会死吗?但这一切,都没有脑海中这个连姓名她都还不知道的神秘力量短短几行字来得可怖。陆小萄停止了思考,绝望地闭上眼。侧头再睁眼时,她看见窗外墙边,浓密的紫藤花如瀑布般开满了枝头。曾经那么绚烂轻快的紫色此刻却显得异常可怖,它们像扑天的紫色蚊蝇般密密麻麻纠缠其中。将初春午后的暖阳,统统遮蔽。陆小萄双眼有些失神,但她的理智并没有乱。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依旧美丽的紫藤花。就算被硫酸烧到,最多也只是局部的。爸爸妈妈有钱,可以支持自己去做整形手术。哪怕不能穿漂亮的小裙子,她陆小萄穿裤子也好看。而你这个臭东西,我就是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你果然有意思。」在这几个字中,陆小萄真真切切感受到对方的嗤笑。她突然意识到,过去她感知到的他的情绪和神态,并不是来自她的脑补,而是对方的真实反应。「很不错,你也了解一点我了。」他睥睨苍生般轻笑。「作为奖励,我要控制你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