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倒还当真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于成均低低吩咐了几句,盯着琴娘的眼睛,说道“可记下了?千万不要走漏了行藏。”
琴娘颔首“王爷放心,奴必定小心行事。”一语毕,见他并无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于成均看着她利落的背影,沉吟道这一干人里,若论潜行跟踪的本领,可无一人能及得上她。此事,换成旁人,还未必妥帖。
简单梳洗了一番,于成均眼见还不到饭时,便在床上躺了,小憩了片刻。
约莫一个时辰,朦胧中他听得玉宝低声道“王爷,那驿承来请了。”
于成均一个翻身下床,整了整衣裳,说道“去吧。”
出得门来,外头有一兵丁侍立,引着他们往饭厅行去。
这一路过去,于成均留心细看,果然见这些兵丁如玉宝所说,各个膀大腰圆,说话中气十足,没丝毫受灾挨饿的样子。
行至饭厅,那驿承换了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衫,立在门口,满脸堆笑道“宴席已备,请王爷入座!”
于成均扫了他一眼,迈步走进厅中,却见这饭厅正中摆着一方红木八仙桌,桌上摆着四个冷盘、四个热炒、另有四盘果品,四盘点心,竟共计十二盘菜肴!
一旁地下,更放着两口大酒坛子,坛口俱以泥封着,坛子上贴着大红的纸张。
于成均细细看去,只见这十二盘菜肴虽算不上山珍海味,倒也是鸡鸭鱼肉无不齐全。
他不动声色,也不用人让,就在上首坐了。
那驿承满脸堆欢,上来说道“王爷,咱们这儿是小地方,河南本就穷,如今又在闹灾,没什么像样的吃食,还请您海涵。”言罢,便拍了拍手“出来伺候王爷!”
这一声落地,只见门外走进两名少女。
于成均定睛望去,却见这两名姑娘年纪甚轻,一个约莫十六七,另一个似是只有十三四,皆是一副枯瘦模样,如同晒蔫儿吧的小花,无精打采,低眉顺眼,间或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惊惧。
二女都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衣裙,一人着红,一人着绿,甚是艳丽。
于成均看了她们一眼,目光重落在驿承那张肥脸上,淡淡问道“驿承,此是何意?”
驿承腆着脸笑道“王爷,此地偏僻,没好的□□,唯独这两个女子敬献与王爷。下官招待不周,还请王爷见谅。”
于成均看着他,笑了一声,问道“此地是驿站,这两个姑娘却是从哪儿来的?莫不是你拐卖良家女子,将朝廷的驿站,当做个你自家的私窝子不成?”
那驿承连忙说道“王爷误会,这两个女子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也是之前一伙灾民从这儿过去,她们的老爹走投无路,要换两个盘缠,所以将她们发卖。下官也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她们。这儿是驿站,女子误事,下官还愁怎么办,倒正好王爷来了。”
他这话一出,那穿绿衣的姑娘想说些什么,却被红衣女子拉住了,朝她摇了摇头,两人缄默不言。
于成均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如此说来,本王倒是替你解了一时之困了?”话出口,他也不待这驿承答话,浓眉一竖,大声喝道“好个贪官,一地的百姓都在挨饿,偏生你们这驿站里倒是能拿出这许多的粮食鱼肉来宴请客人!足见你们平日里如何奢靡!朝廷分拨粮款,要你们救济百姓,你们却中饱私囊,将钱肥己!外头的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你们倒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河南闹蝗灾,朝廷拨的救济粮,倒正好肥了你们!”
这驿承不想于成均居然瞬间就翻了脸,他面色如土,额上顿时沁出无数汗滴,顺着肥硕的下巴向下滚去,一颗颗滴在地下。
他来不及擦汗,两腿一弯,跪在地下,满口说道“王爷误会啊,下官只是为了款待王爷,倾尽所有罢了。宴席所用,皆是下官的家私,并不曾挪了朝廷的粮款!下官不敢贪赃,请王爷明察!”
于成均看着地下跪着的胖驿承,臃肿的身躯如虫一般扭来扭曲,蠕动不已,他心头烦恶,淡淡说道“如此说来,本王是冤了你了?”
那驿承点头如捣蒜“是,是……”
是了没两句,又觉这话有些不对,连忙又摇头如拨浪鼓“不是,不是,王爷明察秋毫,只是误会了……”
于成均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你能摆出这么一桌丰盛宴席,可见你宦囊充盈。眼下,外头流民四野,朝廷也在开库放粮。你既是朝廷命官,便该为黎民百姓出一份力。这般,你去筹备一百斤的白面,明儿一早送到本王这里,本王待你舍给百姓。”
这驿承听闻此言,顿时叫苦不迭。
其实,于成均所料不错,他在此地没少贪墨朝廷发下来的粮款。尽管此处是个小地方,但却是官道必经所在,朝廷为救济起见,发放的银粮很不算少。他可没少从中拿好处,又要堵住这驿站上下人的嘴,更要抽了大头往京里孝敬,一来二去,能拿去赈灾的,也就所剩无几。
故此,这驿站摆在外头充样子的粥棚,粥稀如水,米粒可数。饶是这等粥,一日也满共不过两到三锅。
他是个一钱如命的人,眼下于成均居然要他拿出一百斤的白面赈灾,这简直如剥了他的皮一般。
然而,当着肃亲王面前,他也不敢强行顶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