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炎亭其实也明白,程初慧并没有那种激烈的性情,她疏朗恬淡,心胸坦然,不在意的人事便是不在意。
&n--bsp;这是她身上最吸引他的地方,也是他日后深恨不已之处。
程初慧心里没有他,陈炎亭绝不能接受这一点。
他抱住了剧痛不已的头,怒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陈婉兮睨着他,又添了一句:“母亲绝不会在自己不留意的人身上,多用一点点的心力。父亲,真是想太多了。”
这些话,仿佛毒蛇,死死的咬住了陈炎亭,剧毒蚀骨,令他痛不欲生。
陈炎亭粗喘着:“住嘴!你这个不肖女儿!”
陈婉兮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问道:“我来只想问一句,当年父亲到底为何要谋夺母亲?”
陈炎亭面上微有一丝茫然,喃喃道:“为何?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是真的喜欢她,打从桃花林里见了她一面,我便再不能忘记她了。知道她心有所属,我也想放手,但是不能。我试着灌醉自己,试着从她身边逃离,都毫无用处。她就像刻在我心里一样,我总是忘不掉她。从那时候起,我便明白了,我非得到她不可。这女人必得属于我,不然我定会发疯!”
陈婉兮略带了几分鄙夷,轻轻说道:“于是,你便设计离间她和表舅?”
陈炎亭怒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想尽了一切法子,她都不肯看我一眼!我相貌堂堂,出身钟鸣鼎食之家,比起谭清扬那个破落户,哪里比他差了?!可她偏偏就是不肯理睬我。”他重重喘息了两声,又道:“原本,听闻相府赛诗招亲的消息,我也很是高兴。不论以往如何,我总能和谭清扬公平的一决高下了。然而,她竟然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我,私下里竟和他做好了暗号!程挽兰送来消息时,我嫉妒的几乎疯癫!好啊,她想嫁给谭清扬,我偏不让她如愿。她一定要嫁给我,冠上我陈家的姓氏,生下我的孩子!”
陈炎亭越说越亢奋,临末及至躁狂。
他说完,忽又冷笑了几声,抬头狠厉的盯着陈婉兮,颔首道:“如今她是去了,但她依然是陈家的媳妇,她葬在陈家的祖坟里,世人悼念也需得先念一声陈夫人千古!谭清扬每年都去扫墓,他当我不知?我是懒得计较罢了,也是让他看着她的坟,看着她墓碑上的刻字,好好的认清楚,她是谁的女人!还有你,谭家想娶你,当真以为我忘了当年的事么?我是绝不会让她的女儿踏进谭家的大门,若非打横里杀出于成均一事来,我倒宁可让你去家庙,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陈婉兮看着眼前的男人,既觉他面目可憎,又感悲哀。
为了一段自私至极的情欲,他毁掉了母亲的姻缘,强行占有了她,如此还不肯罢休,竟为了那捕风捉影的醋意,他还去践踏□□她的身心,更甚至于还险些毁了自己。
而他自己呢,如此这般颓废狼狈,当年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风华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怎样也不能说是快活。
赔上了两个人的一生,如此真的值得么?
望着陈炎亭那几近残虐的快意,陈婉兮禁不住的想要打击他,想要替母亲讨回一些公道,她俯身低声道:“然而父亲,母亲心里终究是没有你的。你在她心里,什么也不是,不过是徒有一个名号的所谓丈夫罢了。甚至于连你们两人唯一的女儿,闺名都是为了纪念她的往昔。”
陈炎亭满眼慌乱,狂吼道:“住嘴!你胡说些什么!”
陈婉兮嘴角轻扬,冷笑了一声,嗓音却越发轻柔,宛如蛊惑:“即便她葬在了陈家祖坟又如何?黄土白骨,不过是虚妄。轮回转世之后,谁知她又在哪里,又是谁?母亲早已作了那世里的人,今世今人,早已成云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罢了!”
陈炎亭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也仿佛被刀斧劈开了一般,抱着头滚在地下,大声呻吟不止。
陈婉兮立在一旁,冷眼静观这男人的狼狈之态。
或许母亲不在意,但自己却不能不为她讨回公道。
外头,忽传来红缨的声音:“三姑娘,王妃正同侯爷说话,怕是不便。”
接着,便是陈婧然的嗓音:“让开,这里到底是弋阳侯府!”
这话落地,但听裙子响声,陈婧然快步走了进来。
陈婉兮没有回首,只扬声说道:“你长本事了,不似先前那边瑟缩。”
陈婧然看着地下打滚的陈炎亭,脸色微变,急忙道:“父亲这是怎么了?”说着,俯身过去搀扶,然而陈炎亭到底是个大男人,疯狂之中更是力大无比,哪里是她这个弱女子能搀扶的动的?
陈婧然无奈,又问道:“长姐,此为何故?”
陈婉兮理了理袖口,回身向她一笑:“父亲吃多了酒,所以醉了。”
陈婧然起身,将唇抿的紧紧的,定定的看着陈婉兮,说道:“当真么?”
陈婉兮微微一笑:“不然还能怎样?”
陈婧然默然,良久扬声吩咐家人进来,将陈炎亭强行扶起,送到内室,方又道:“如今府中,祖母病着,父亲日日酗酒,偌大一间侯府,竟没了主心骨。”
陈婉兮闻说,不由打量了她两眼,但见她瘦削的脸上眉宇紧锁,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