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了一番,王崇朝便即宣读圣旨,这夫妻二人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肃王于成钧者,朕之三子,骁勇善战。前有西北蛮族肆扰,尔奉旨出征,大败敌寇,庇佑子民,威震夷狄。特赐御制金丝琉璃盏一对、御制新书四部、福禄寿宫纱四匹、贡茶两罐、御制金饼四十枚、紫金绣鸾刀一口,以为嘉奖!”
陈婉兮听着,果然如之前王崇朝所说是特为赏赐而来,心中却并无平静之意,反倒越发忐忑起来。她自己倒也莫名,不知这段心绪到底从何而来。
于成钧听着,耳朵动了动,未有钦此二字,这段圣旨尚且未完。
果然,王崇朝顿了一下,继续念道“其妻陈氏,夫远在边关而治内有方,妇德堪昭,特封为一品淑慧国夫人,钦此!”
这一段念毕,陈婉兮与于成钧倒是一齐怔了。
燕朝自建国起,改前朝旧制,置国夫人这一头衔称谓。其因始于建国之初,有位臣子妇曾于国有大功,竟至无可封赏,高祖皇帝便亲自赏赐了“国夫人”三字,以来褒奖天下有大功大德的妇人。自开朝至今,得此称谓的妇人,满共也不过十人而已。
陈婉兮虽说这两年独守空闺,独自抚养孩儿,治理偌大一个王府也算井井有条,但如此这般也不过是妇德甚佳,怎样也不能说是于社稷有大功。皇帝忽然封她为夫人,这却是何意?
陈婉兮尚自未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却已听身侧于成钧高声道“臣,谢主隆恩!”
她便忙忙的跟着叩首下去。
接过圣旨,两人自地下起来,王崇朝莞尔道“恭贺二位。”
于成钧还未开口,陈婉兮却已先问道“敢问公公,皇上这是何意?如此厚恩,妾身愧不敢当。”
王崇朝淡淡一笑“总是天恩浩荡,王妃娘娘又何必妄自菲薄?”
陈婉兮还想再问些什么,于成钧却忽然扯了一下她的手,她看了他一眼,没再言语。
王崇朝又道“皇上还有一道口谕,下月寒食节,园中摆宴款待群臣,亦有为王爷接风洗尘、贺功之意。”
于成钧自又是一番谢恩不在话下。
事毕,王崇朝赶着回宫复旨,也不肯多坐,匆匆去了。
陈婉兮立在门边,看着王崇朝的背影兀自出神,于成钧却忽然走上前来,与她并肩而立,揽了她的腰肢,向她笑道“如何,你家爷们儿能干吧?”
第20章
陈婉兮只觉得腰身上颇有几分麻酥,她睨了于成钧一眼,不着痕迹的将他的手自腰上轻轻拉开。
她快走了两步,立在那一排朱漆箱子跟前,传了两个小厮进来“将箱子打开。”
小厮手脚麻利,须臾功夫,便将箱盖一口口的揭开,现出里面的物事来。
陈婉兮打眼扫过去,果然是圣旨上所写的那些物事。
新书、宫纱、贡茶这些东西倒也还罢了,御前赏赐常有此物,那一对金丝琉璃盏却是难得。
这五彩金星玻璃,本非燕朝所产,手艺传自于海外,大约于四十多年前随货船进入神州。先帝下旨兴建琉璃厂,令督造官率工匠习学工艺。然则这东西实难烧制,直到近十年,方算得上稳定产出,而即便如此,也往往一窑坏上许多。
因琉璃制品难得,规制只许宫用,且管制森严,即便是琉璃厂烧废的瑕疵品,也决不许流入民间。如有发现工匠私自携带出厂,按律当斩。故此,这琉璃制品只在宫廷流传,京中也唯有几个亲王府中有几件宫里赏赐出来的制品。
陈婉兮幼时,随母亲做客安王府时,曾见过一次,彼时便为琉璃那晶莹剔透的质地,折射出的五彩绚烂的光泽而痴迷不已。那口小小的琉璃碗,让她心心念念的记了很多年。
如今,这拿银子都买不来的心头爱物,就躺在她面前的箱中,且还是一对,大红绸布垫着,兀自静静的泛着夺目的光辉。
当年安王府只是得了一小口琉璃碗,便让安王妃当宝贝一般向她和母亲炫耀了半日,而今她却有一对了。
而一旁的箱中,便是足足四十枚的金饼。
这些金饼,也出乎陈婉兮的意料。
按惯例,朝廷赏赐功臣什么金饼金锭,往往是铜铸就的,取名目曰吉金。而受赏的臣子,通常也只以此为荣耀,又有谁会指望着这些过日子。
但今日宫里送来的这些金饼,竟倒真是赤金所造,如此这般实在罕见。
陈婉兮俯身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口琉璃盏,在手中把玩了一番,指尖摩挲着盏子,竟比上好的玉还温润些。
于成钧那低沉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喜欢么?”
陈婉兮禁不住轻轻颤了一下,他竟离她极近,湿热的呼吸似是就吐在了她的颈子上。
她压着心口的狂跳,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盏子重新放下,淡淡问道“王爷,却管这些赏赐叫做小玩意儿?”
思及适才于成钧的言语,陈婉兮心中便有几分不以为然,她虽只是个内宅妇人,也看得出这份赏赐的分量。于成钧这样一个出入朝堂的大男人,竟以“小玩意儿”呼之,他是轻狂自负,还是当真粗犷无知?
然而无论是哪个缘故,都让她有些嗤之以鼻。
于成钧垂首,看着面前这个背对着自己的小妇人,目光滑过那乌黑的发髻,便停在了修长优美如天鹅般的颈子上。她的发极好,乌润油亮,宛如鸦羽,衬托着下面的肩颈,如雪一般的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