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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ldo;呸！你妈才进宫应选，去让官家挑中哩！&rdo;

&ldo;俺老娘早死了，你妈带着你大妹子进宫去才妙咧！母女两个一齐中选，官家又选了妃子，又选了太妃，还挂上一个油瓶，妙哉，妙哉！&rdo;

&ldo;你们满口胡扯什么，看看朱勔的这副派头儿。想当年梁太尉也是神气活现的，今天跟在朱勔屁股后面，倒像只瘪了气的毬儿。&rdo;

&ldo;你们看见朱勔肩膀上绣的那朵花儿？说是官家御掌在他肩上一拍，他就绣上花，不许别人再碰它了，好小哉相。那厮前两年还在苏州玄妙观前摆个冷摊儿，还比不上俺体面呢！如今八面威风，目中无人，俺就看不惯这个暴发户！&rdo;

&ldo;说起毬儿，怎不见那高来高去的毬儿？&rdo;

&ldo;那倒真是一只胖鼓鼓的毬儿，你踢他两脚也好，揿他一把也好，它就不会瘪下去。&rdo;

&ldo;嗐！这还了得。你倒去踢踢他、揿揿他看，管教你的脑袋毬儿般地着地乱滚。&rdo;

&ldo;那只毬儿呀！这早晚还在东姊儿巷的姊儿们身边滚来滚去，滚半天才得来呢！人家官大心大，架子也跟着大了。&rdo;

&ldo;张押班也没看见？&rdo;

&ldo;早哩！张押班得伺候官家吃罢晚饭，自己才得抽身出来赴宴。&rdo;

&ldo;张押班在官家面前是个奴才，&rdo;有人带着哲学家般的口气，无限感慨道，&ldo;在奴才面前，他就是个主子了。俺亲眼看见公相把他恭送出这扇大门口时那副狗颠屁股的巴结劲儿，想来他在官家面前也是这副巴结劲儿的。&rdo;

相府大门还是发出亮晶晶的黑漆的光，它记录下无数送往迎来的账，似乎很愿意站出来为这位哲学家做个证人。

&ldo;人要走时，狗要逢主，&rdo;一个公相的高邻发表他的高见，&ldo;这两年，咱们这位高邻公相大人也算是不走时运了。&rdo;

&ldo;公相大人有公相大人的手面，&rdo;有人不同意他的看法，&ldo;背后靠牢官家这座靠山，下面又有余少宰、薛尚书捧住大腿，哪能这样容易就坍下来？&rdo;

&ldo;你看他今天广邀宾客，大摆宴席，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do;

&ldo;说不得，说不得！&rdo;虽说说不得，事实上他已经和盘托出了，&ldo;公相卖的这服药叫做&lso;再生回荣丸&rso;，他自己吃了这丸药有起死回生，转枯为荣之效！&rdo;

&ldo;怎见得这丸药有这等神效？&rdo;

&ldo;说不得，说不得。公相的一本账儿都在俺肚皮里。&rdo;

&ldo;你倒是个机灵鬼！哪里打听得来公相大人的私房事？&rdo;

&ldo;俺呀，三街六巷，兜来转去，路道儿可粗咧！不管是公相大人的，不管是王太宰、童太师的大小事儿，都装满一肚子。&rdo;他拍拍自己的便便大腹，接着又弯弯腰，把拳头转来转去，做个满地滚的姿势，吹道，&ldo;不恁地。怎又称得上这东城一霸、京师闻名的&lso;满地滚&rso;？&rdo;

他的得意劲儿还没发挥得淋漓尽致，就有人问，&ldo;这早晚了，没见谭太尉驾到！&rdo;

满地滚虽然装满了一肚子朝野掌故，却也分析不出内宫谭稹直到如今还没驾到的原因。

&ldo;谭太尉谭歪嘴早就进去啦！只怪你们自己瞎了眼睛没瞧见，&rdo;一个蓄了一口掩唇髭须的漂亮朋友从后三排挤上来，指着门侧一乘银顶华盖轿说道，&ldo;你们不看见这乘银盖四窗六抬大轿，东京城里就数他独一无二。谭歪嘴是出名的有吃必到，每到必先。筵宴还没摆好，他先就动筷，就是因为吃多了，才吃歪了嘴巴，后来喝了三、五百斤愈风烧酒，也没把他的歪嘴治好。你们东城枉自有着什么&lso;通天报&rso;、&lso;满地滚&rso;，却不知道这个谭歪嘴的故事儿，岂不缺了典！&rdo;

太尉谭稹是不是乘了这乘轿子来的？有没有这个诨名和这些生理特征？都有待于进一步的考证。但是这位外路朋友，这样言之凿凿，又说得十分及时，在这种场合中，就是一重令人肃然起敬的资格了。地头蛇们并不因为他是从外三路来的，也并不因为他的说话中含有门户之见而歧视他，反而不知不觉地，大家挨紧一步，空出地位来，让他挤上第一线。

&ldo;这个颠颠蹶蹶骑匹黑马来的矮小个子是谁？&rdo;满地滚心里还有点不服贴，有意考问他，&ldo;看他这副缩头扭肩的畏葸相，就不是个头面人物。&rdo;

&ldo;人不可貌相，海不可斗量，&rdo;漂亮朋友立刻给予反驳道，&ldo;嘿，亏你还算是东城一霸，朝堂相府满地滚，连个王给谏王孝迪都不知道。人家可是杨太监的侄儿媳妇表兄弟的舅太爷呢！杨太监生前干了括田使这个肥缺，他跟着杨太监括田满天飞，着实括进了不少银钱口地，王少宰和他联了宗，还得让他三分，怎说不是头面人物？&rdo;

漂亮朋友词锋锐利，咄咄逼人，对满地滚实行了人身攻击。满头滚虽然也听说过王孝迪的名字，但在了解的深、广度上都要差得远，听他一介绍，不禁大惊失色，只好收起东城一霸的招牌，躲躲闪闪地躲进人丛里，准备瞅个冷子溜之大吉。这时漂亮朋友已经完全确立和巩固了他的优势地位，就不为过甚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柄牙梳，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髭须。他这口髭须和他的见多识广、博学多闻一样，都值得在大众前炫耀一番的。然后他逐个介绍前来赴宴的大小官儿，完全排除别人的补充和纠正，显示他在这方面无可怀疑的权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