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她看了看季篁了脸,季篁问道:&ldo;何老师,你累了吗?&rdo;&ldo;不累,&rdo;她说,&ldo;我家就在cao场后面。&rdo;顿了顿,她又说:&ldo;别叫我何老师了,叫我彩虹吧。&rdo;他将她一直送到家门口,末了,凝视着她的脸,忽然说:&ldo;彩虹,我们应当经常在一起。&rdo;话说完,他停了一下,观察她的反应。彩虹的脑子嗡了一声,心里说,季老师,这话让我如何回答你?‐‐&ldo;不,我们不应当经常在一起。&rdo;‐‐对一位第一次见面就替你解围又大方地和你分享办公室的人,这个回答岂不是太不礼貌了?作为中文系的才女,彩虹第一次对语言产生了困惑,第一次对一个句子的真正含义捉摸不透。目送着他的背景,彩虹悄悄地想:&ldo;我们应当经常在一起&rdo;‐‐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他说:&ldo;你有电话号码吗?&rdo;彩虹觉得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说:&ldo;你周末有空看电影吗?&rdo;彩虹觉得这个意思也很清楚。&ldo;我们应当经常在一起&rdo;,这是什么意思?10站在门廊外,彩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味刚才和季篁在一起的两个小时。她觉得季篁的肩膀踩着很舒服,他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细软,滑得抓不住,但能摸出头骨的形状:鸡蛋那样完美,岩石那样坚硬。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个起跑运动员那样四肢抓地,用自己的脊背顶起她。她一只脚踩着他的肩,一只有脚踩着他的腰,柔韧的脊椎向下坠了坠,又弹性十足地顶上来,她甚至感觉得到椎间一节一节的凸起。尽管如此彩虹也没有达到能够翻越的高度,不得不对他说:&ldo;还差一点,抬起头来!&rdo;他顺从地仰起了脑袋,让她的脚踩着自己的头顶翻了过去。虽然手还没有碰过他,彩虹的脚已将这个男人的大部□躯踩了个遍。所以彩虹对季篁的第一感觉不是从眼,不是从口,而是从脚开始的。这一点具有颠覆意义。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骗自己,口也可说错,可是脚不会踩不踏实的地方。情绪饱满的彩虹蹬蹬蹬地上了楼,却在自家门前意外地碰到了夏丰,好友韩清的丈夫。彩虹很喜欢夏丰,韩清与夏丰是一对绝配。夏丰并非美男,但模样清秀,很有书生气,和女孩子们在一起时,总是自称&ldo;小生&rdo;,写封情书落款也是&ldo;夏生&rdo;(就好象《莺莺传》里的&ldo;张生&rdo;)。他和韩清都是彩虹大学的同班同学,来自河南农村,是当年中文系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写一笔好字,会作古诗,在才华方面和彩虹齐名。初到大学的夏丰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河南口音,分不清平上去入,半年之后已能说一口纯粹得好像播音员那样的普通话。毕业后分到省委机关报广告部,工作了半年就和彩虹同寝室的密友兼夏丰的铁杆粉丝韩清结婚了。在寝室人的眼里,夏丰是理想的丈夫。五年来雷打不动地替韩清打水,一天两趟,下雪下冰雹都不误。每天替韩清去食堂买饭,吃完饭帮她刷碗,还包揽了寝室里的各项重活,每次大扫除都被韩清拉来拖地、搬书柜,或者窗外有蜂窝了让他驱赶。韩清的父母是南宁市重点中学的老师,一个教高中,一个教初中,家道殷实,温良守礼。大一报到后不久,彩虹便碰上f市百年罕遇的秋老虎,整个城市热得好像要被蒸发,许多学生都中了暑。韩清因为暂住彩虹家里,夜夜吹空调得以幸免。那时她与彩虹都是新生,虽然分在一个寝室,彼此还不很熟,因为彩虹慷慨地邀她避暑,韩清对她好感顿时增加了十倍。加之避暑期间她又得了重感冒,天天喝李明珠炖的鸡汤,对彩虹妈也产生了依恋之心。此后每年寒假回校,必要给李明珠带十个自家包的大棕子,韩清的母亲还亲自打电话来拜年感谢明珠的照应,夫妇俩来f市探女也提了重礼登门拜访。两家就这样往来上了。成家之后的夏丰与韩清在离报社不远的一栋高楼租了间公寓,他们很快有了一个男孩,取名夏都,小名&ldo;多多&rdo;。毕业后韩清本有去广西电视台一个热门节目当编辑的机会,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工作,差点签了合同,却因夏丰先一步在报社找到工作而放弃了。接下来她的运气越来越差,高不成低不就,夏丰要求她的工作地点最好在以机关报社为圆心的直径五公里之内。韩清找来找去找不到,最后委委屈屈地进了f大国书馆&ldo;民国时期资料室&rdo;。那是份工资低的闲差,却好歹让她的户口留在了f市。尽管如此,彩虹从未听韩清说过夏丰的不是。同学们问她为什么肯屈就,她总是淡淡一笑,说:&ldo;家庭是最重要的,夏丰的工作也忙,早出晚归,吃不上一碗热饭,我还是以他为主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