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座位的一个月后。
我若无其事地在桌面上搭好掩体,把掌机卡在一个老师看不到的位置。
狛枝同学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背叛,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只看那个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背后捅了他一刀。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一台九成新的二手游戏机。昨天刚到的货。”
“不劳费心,掌机这种程度的话,哪怕是我也认得出来。我是在问你,之前的魔术又算什么?”
“都是过去的事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狛枝同学深呼吸:“难道说是缺钱吗?荒尾同学也真是太和我客气了,我早说过了吧,如果是那样、如果只是钱的话,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没心情继续下去了?是因为我这样的垃圾渣滓死皮赖脸地跟在你旁边、妨碍到你的兴致了吗?亏你能容忍我到现在,还真是菩萨心肠啊;明明只要是为了见证更大的希望,多么过分地辱骂、虐待我也完全没有关系的。那样的话,问题就更简单了,我立刻以死谢罪就可以一劳永逸……”
“和那些都没关系。我不会再练魔术了。现在的目标是打游戏——”
他打断我:“——哈啊?开什么玩笑啊?”
我还以为他是彬彬有礼的好少年来着,就是美中不足有点大脑短路。
原来想失礼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失礼啊。
狛枝同学嗤笑了一声。
那张可以去做模特的美人脸,连同他温和谦逊的态度,宛若都市传说中的裂口女一般,遽然撕裂开来,分出一道黑魆魆的罅隙。
挂着我前所未见的轻蔑表情,他冷声说道:“荒尾同学,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的才能是魔术不是吗?游戏不游戏的,那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怎样都好;你明明之前都在废寝忘食地练习,为什么突然就要这样白白浪费掉、葬送掉其他人求之不得的珍贵的才能啊?”
就算我不练了,他有什么理由对我这么气愤啊?
先不提我根本没有他臆想中那种才能,退一万步说,哪怕我果真是货真价实、真材实料、假一赔十的准超高校级魔术师,今日前功尽弃,损失最大的也是我荒尾有纱,而不是他狛枝凪斗吧?
急成这样,难不成有什么每年必须孵化八个超高校级学生的指标要完成吗?他是希望之峰学园招生办派来的?
狛枝同学越来越焦躁,前后踱步,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
“无论如何,我也无法理解。愚钝的我想不明白,我比米粒还小的脑仁搞不懂啊,”他声色中的郁气几乎要渗出来,“我说,告诉我吧,荒尾同学?解释给我听啊?即使我这虻虫的脑袋也能接受的解释,是你的话应该能给得出来吧?你该不会要令我失望吧?呐,在听吗?回答我啊!我在问你话呢,荒尾同学!快点、快点、快点回答我啊——!”
他搞不懂,我还搞不懂呢。
一边花式自我贬低、把物种都改了,一边左一个“荒尾同学”右一个“荒尾同学”、咄咄逼人地连声追问着。
这家伙对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么啊?
狛枝同学似乎相当生气。
不给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问他:“狛枝同学,你去过街机厅吗?”
“去倒是去过。呐,我说,为什么要突然问我这个?哪怕对方是我这条一无是处、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垃圾蠕虫,寄希望于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能奏效什么的——荒尾同学应该还不至于头脑简单到这种程度吧?”
看来真气疯了。说起话来怪声怪调的。
我揉了揉额角:“今天,我向店长请一次假好了。放学之后,和我一起去街机厅吧?比起向你说明我的情况,不如让你亲眼看一下。”
狛枝同学寻求的答案很简单:
因为这不是浪费。
花一年半载入门一项技能,到手之后又扔掉,我也不是。
没有点进去,但也扫到一篇关于穿搭的文章,题目是“要在那个人眼里比花火还要美丽”。当时我漫不经心地滑过去,想着,真是陈词滥调的修辞,正如没有比花更美的人,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比花火更好看啊。
那个想法如今正化作回旋镖,迎面向我袭来。
蝉鸣。星空。欢呼声。
冰镇苏打水气泡上浮的轻响。
和官网读到的描述相符,“如维苏威火山喷发一般”、令人应接不暇的炫目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