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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清查中最残酷的手段开始了：

日出，有人在审，贺子达还在谈笑风生……日落，另一人在审，贺在树墩上扭着身子，硌得难受……深夜，又一人在审，贺仰头不语……

日出，换人，贺在破口大骂……日落，换人，贺要抓桌上水杯，被一下泼掉……深夜，换人，贺几次从树墩上困得栽倒在地，又被人架到树墩上……

日出，换人，贺憔悴不堪，口唇爆裂……日落，换人，贺已深深地把头垂在膝盖上，但不断有人抓住头发把他的头提起来……深夜，换人，贺浑身瘫软，两边有人架着他，还有一人不断朝他头上一桶一桶地浇凉水……

第四天，组长走进小屋，拿起审讯记录：仍是一字皆无！

组长气得连连大叫：&ldo;贺子达！贺子达！贺子达……&rdo;

贺子达被人支着，在树墩上深深地佝偻着，低垂的脑袋已白发苍苍！

组长：&ldo;贺子达！你给我开口！再说说你的漂亮老婆啊！&rdo;

贺子达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石娥家。

盼盼一身红卫兵打扮，跑回家门，边喝水边说：&ldo;天真热！妈妈，干校是来了一个大走资派吗？&rdo;

石娥冷冷地道：&ldo;不知道。&rdo;

&ldo;您现在是干校的副校长，怎么会不知道？&rdo;

石娥看看女儿，然后望门外：&ldo;我不知道他走过资本主义。&rdo;

盼盼：&ldo;有人听站岗的兵说，已经四天四夜没让那人喝水、睡觉了。&rdo;

石娥正盛饭的碗&ldo;啪&rdo;地掉到地上……盼盼看了石娥一眼。

深夜，平房小屋仍然闪着昏黄的光。对面椰林，石娥站着，满目哀伤地凝望着那窗……

海水呜咽……

谢石榴与大碾子坐在岸礁上。良久，大碾子像是问，又像是自语：&ldo;他们到底把我爸爸弄到哪儿去了呢？&rdo;

过了很久，谢石榴像是答，也像是自语：&ldo;不要说他们不会告诉，就算姜崽子和楚风屏知道，也不会说。自从打ab团开始，就是这个规矩。&rdo;大碾子问：&ldo;什么是ab团？&rdo;谢石榴沉吟一下：&ldo;我也说不清。反正是红军杀红军，……几万条人命，杀得惨啊！&rdo;

大碾子更加着急，抓住谢石榴：&ldo;他们会不会……&rdo;谢石榴痛苦至极，无语。大碾子摇着谢石榴：&ldo;老号长，他们会不会？！&rdo;谢被摇得乱晃，还是无语。

姜家，谢石榴与大碾子的小屋。大碾子已经睡着了，眼角上有一行泪痕。谢仍坐在床沿，抽着烟。烟团中，渐渐显出的是当年贺子达与杨仪婚礼的情形：有人用竹竿吊着一颗红枣，逗着两个人咬。枣在贺、杨的嘴之间一上一下地跳着……贺、杨奋力一捉，枣抽走了，没咬着，两张嘴碰到了一起。杨羞得要逃，被众人挡着。贺伸手一把揪下那颗枣，塞进嘴里。男、女军官们闹着……谢石榴扬着两只手，护着一对新人，阻止众人闹得太凶……

谢石榴笑着……他的脸渐渐沉下来，烟雾中又渐渐显出另一场景：悬崖边，杨仪那张美丽的脸上泪流满面。她突然向前一跃……高山万仞，峡水奔流……

谢石榴的眼中泪光闪闪。他磕磕烟灰，在床上躺下来。

清晨的大石山，山雾未尽。

房内，鹿儿扶起根儿，靠在床头。鹿儿端起一个小药碗，一边喂着，一边说：&ldo;姑，方子我有些调整，变化不大。&rdo;

根儿：&ldo;丹参的量可以再大些。&rdo;

鹿儿：&ldo;哎。&rdo;

这时，徐老板拄着拐杖，提着篮子走进门来。他看到鹿儿正喂根儿吃药，丢下篮子和拐杖，快步走到床前，拿过药碗闻了闻，尝了尝，品着，咂摸着。鹿儿看了看徐老板的衣着：徐的肩尖被雾水洇湿，裤腿不但湿得很厉害，而且沾满了草屑。

徐老板把药碗放在一边，抬起根儿的一只手，试了试，那手依然软弱无力。徐老板口气很急地说道：&ldo;我还是那个话，你们不能这样治！草医草药，配搭好了，治病：配搭不好，要命！不行……我不能由着你们……&rdo;说着，徐老板干脆抓起小碗，把药泼在地上。

鹿儿注意地看了看徐老板。根儿在床上笑笑：&ldo;鹿娃，给大叔端张凳子。大叔，您又没吃饭呢吧？&rdo;鹿儿站起身，在徐老板身边放好凳子，说道：&ldo;我去做早饭。&rdo;出门时，鹿儿又回头看了看根儿和徐老板。

鹿儿走后，徐老板看看根儿，唉声不断，眼中充满怜悯。

根儿：&ldo;大叔，说了多少次了，您别每天都来，来回几十里的山路，年轻人都吃力，您将近六十的人了，怎么吃得消。&rdo;

徐老板叹了口气：&ldo;我和你们谷家几代人的交情……&rdo;

根儿打断他：&ldo;您又来了，我知道，您对我们谷家好。&rdo;

徐老板：&ldo;那么好的人，不该是这个命啊！你爷爷、奶奶，你的父母，没有一个善终，现在，你又……哎‐‐&rdo;

鹿儿在灶房做着大米稀粥，不断用勺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