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莹忙说:“回来得仓促,婶婶不要介意我来讨扰。”
迟氏微笑道:“一家人哪有说两家话的,你来不备这些虚礼我们亦是高兴的。”
客套了一番,两个孩子的舅舅一家三口来访了,此时这个不大的屋子里越发显得挤了。吃饭的时候整个桌子正好挤了一桌的人。他们一家子说他们的,秀莹只是听,极少开口,当然他们也顾忌秀莹是生客,对秀莹极是照顾,这倒让秀莹有些局促。
饭后秀莹称今日外出时,见着自己舅舅了,舅舅叫晚上去那边。赵光一家子一再挽留,迟氏道:“你怕不是嫌弃这里住不下吧?”
赵光的母亲亦道:“你光叔晚上睡外间,我们三代人睡里间,三张床通铺再来几个你都挤得下。”
“哪里的话,我亦是从乡下出去的,若是嫌弃自然也是不会回来的。再则我都见着舅舅了,也应承了晚上去他那里,不去的话,不免让他们等着急。”
客气地推了几个来回,赵光最后开口说道:“既是如此,那么我去给你叫辆车。”
夜色渐渐浓了,桂仁巷的灯亦次第亮了起来,赵光随秀莹一同下了楼,伸手便叫一辆黄包车,问了秀莹地址,争抢着付了钱。
舅舅的住处是百里区,几年前秀莹念中学时,常奔走于此地与学校间。那时候父亲与母亲均去了英国,留他一人在家中,叔伯们均不甚富足,镇上的中学又不甚好,于是托了关系转到县城里念书。
父亲与母亲原托的是让表姑照顾秀莹,秀莹那会儿才第一次去县城,什么城里的规矩都不懂,胆儿又小,应对功课亦是吃力,还要应对复杂的人情世故,没有几天日子是十分开心的。
她那表姑丈是他们学校的老师,教科学一类的,在亲戚一类面前很是得脸,据说他是有军统身份作依傍的,在整个县里的各层关系都熟门熟路。她那表姑从前是接了老姑爷的班,在县里的一间实业公司里上班,虽然后来那公司倒了,但是嫁得好郎君,所以心气儿比较高,见人都是睨着瞧的。对于赵家这一门穷亲戚,怕是内心里亦没什么好感。只是碍于披了层上流人士的衣,不好直接给她母亲的娘家人难看。
那几年,每每见着有乡下亲戚来访时,表姑便叫秀莹去她们的住处吃饭,当着人时对秀莹极其的好,还指责秀莹待他们不亲厚,不常去他们那儿走走。而待亲戚离开后,却是变了一副脸,虽说嘴上没说出一个难听的话,但是秀莹亦是能看懂他们想要表达的事。这样的事件不需次次都受着,秀莹亦知进退,在他们没叫她去时,哪怕饿肚子,她也受着不曾去求他们半句。
好在这样的日子只维持了一个学年,小舅舅与小舅妈带着一双儿女便在县城里找着了工作,日子有些清苦,但是对待秀莹却十分诚恳,每逢周末,他们总会打电话来学校,让秀莹去他们那里。
二年前据说他们自己在县城里买了房,算是在这座城里真正地扎下了根。来信当中,有提到他们家的住址。这次算是第一次拜访,来得有些仓促,竟什么都没准备。就连招呼亦都没有事先打一个,秀莹不知道小舅妈会不会在心里怪她不懂礼数。
一路的胡思乱想,在小舅妈打开门见着她时那一刻会解了。小舅妈先是一惊,而后又是虚寒问暖,又是忙着给她热饭菜。
秀莹直说:“晚饭已经吃过了,在我六叔那儿。”
“那我给你煮碗糖水吧,照原来那样儿。”
小舅妈还是不安心,那我给你煮点糖水,晚饭吃那么早,再吃点垫垫底,免得半夜饿着。小舅妈还是记得她的性情,从前她亦是如此,虽说每次到他们那儿去时,总是在学校用过晚饭再去的,但是长身体时,总会是半夜饿醒,起来喝水充饥。如此几次竟被小舅妈给瞧见了,往后的每次小舅妈就会给她准备糖水。
说是糖水,其实配了水煮蛋与米酒,偶尔还会在里面下些小汤圆什么的,或者煮些莲子红豆汤。比起她母亲逢年节做的可是手艺好多了。
看着小舅妈的忙碌,秀莹感动得有差点失控,还好这时候小表妹淑娴回来了。小姑娘算来如今已经十五了,秀莹走那年她还是个追在她身后的爱哭鼻子的小孩子,如今一晃就成了个大姑娘,询问下她说起了自己如今念中学了,学业还行,人际关系处得不错,有自己的思想见地,更有自己的崇拜者。
“萧淑娴,你还好意思说学业不错,称你表姐在这段时间,下学了早些回来,补一补落下的功课,别整天有事没事去听外面的一帮子学生胡说八道。”舅妈在厨房里听到表妹的声音一嘴接过,给了表妹一个劈头盖脸,没了一丝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