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种模样是装出来的,男人大概是本世纪演技最高超,能够骗过任何人的演员。脑海里浮现出男人无辜的表情,也想起了在竹林中几乎被他杀死的那一夜。
胸口深处的器官悸动起来,像是害怕被再一次捏碎那样颤抖着。
男人当时的眼神充满愉悦,带着对杀人毫无罪恶感的天真,和死神一般的傲慢。
亚连失去意识前只记得很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并不想被杀死,而是想要活下去,无论怎样都想活下去。
那时候濒死的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和斯曼看到所有同伴被杀,在极度恐惧和绝望的支配下祈求着活命的表情一样吗?
关于缇奇-米克的记忆像蝴蝶飞舞在半空中的翅膀,无声的拍动,盘旋在心头挥之不去。
人类本能对死亡的抗拒感,和濒死体验的痛苦从四面八方把亚连包围,哪怕从头到脚都包裹在毛毯里,他也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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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的迷迷糊醒来时,亚连觉得五感都钝钝的像是没有了感觉,呆坐了片刻,才发现是因为太安静了。
教团里总是有不知某处传来的动静——可能是在食堂开庆功会的喧闹;可能是科学班在捣鼓新作品过程中引发不大不小的爆炸;也可能是教团大门拖长声音徐徐打开,迎接完成任务回来的驱魔师的声音。从亚连加入到黑色教团那天起,从未有过像此刻这么安静的时候。
怀着不安的预感推开房门走出来。
异样的寂静笼罩在教团高塔内部,不安和压抑感在亚连心中累积。毫无头绪地来到位于一楼的大厅,升降梯的金属门滑动开启的瞬间,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
尘埃在不甚明朗的光线之下就像亡灵的影子,在血液的腥气中沉浮。教团守护者赫布拉斯卡苍白巨大的身躯斜倚在几个楼层之间,一动不动了无生气。视线继续延伸,亚连像是力气忽然被抽走,毫无预兆地坐倒在地上。电梯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缇奇站立在尸体堆成的小山顶端,从上方俯视下来,暗色皮肤的脸上浮现淡然的微笑,犹如死亡和杀戮的天使。“唷,早安啊~少年”
亚连呆然地望过去。在美丽的杀戮者脚下,死者残缺的肢体还在滴答血水。每张脸都沾染血污,是自己熟识的面容。震惊过后,让亚连有一种“果然如此”,仿佛意料之中的释然。
会做这样的事,才是缇奇-米克的本性。宣称什么也不记得的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他完美的伪装。压抑感烟消云散,愤怒与悲痛在体内炸开,化作高昂的战意。
亚连站起来,眼神坚定地呼唤寄宿左手的圣洁。口中发出怒吼的同时,他冲向站在高处的缇奇。
noce幻化出神之道化和破魔之剑,爆发出耀眼光辉。
身躯猛地一震。亚连睁眼,映入视野的是自己房间里的地板图案。
没有数不清的尸体,没有浓重的血腥气,也没有缇奇。
大概是睡梦中情绪太激昂,左手的圣洁像是呼应他的心情一般微微发热。双手紧紧抓着的东西不过是平时睡觉盖的毛毯,并不是敌人的衣领。
心跳和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亚连这才发现自己从床铺滚到了地上。
睡衣被汗水浸湿,毛毯也有一层湿气。
换过衣服又喝了杯水,亚连再也没睡着,坐在床边直到天亮。
这一天,室长3号“严刑拷打”的间隙,亚连也和昨天一样照着审问单子的问题挨个提问,做好记录。因为昨夜的噩梦,他有点心不在焉。
眼前这个无害温和的眼镜男是不是诺亚的伪装呢?设置在牢房内检测诺亚因子的探测装置一点反应都没有,会不会其实已经坏了?师傅一直
不露面,又跑到哪里去摸鱼了吧?
烦恼到最后他下了决心,不管是伪装还是真的没有记忆,自己只要盯紧这个叫做缇奇-米克的男人就行了。如果出现任何诺亚化的迹象,就把圣洁化作退魔剑砍过去。这次可不能只砍一次,非要剁成酱才行。想起酱这个字眼,顿时感觉肚子好饿,好想吃沾满酱汁的糯米丸子啊。
“少年~你流口水了唷。”
再熟悉不过的男低音触动了听觉神经,亚连顿时抬头瞪着对面的男人。
左臂的圣洁处于随时可以发动的状态,杀气从亚连全身溢出来。
缇奇向后挪了挪椅子。
“我……我只是想提醒你口水快流下来了,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啊。”亚连半信半疑地触碰下巴,透过手套真的感觉到有点潮湿的触感,脸上变得滚烫。对食物的渴望不小心就没忍住,擦拭嘴角的同时,看到做讯问记录的纸上被自己写了糯米丸子的字样,亚连红着脸把这页纸给撕了。待亚联重新铺开一张白纸,缇奇问
道:“糯米丸子是什么?”
“能吃的东西,”亚连没好气的回答,末了又加上一句。“很好吃的。”
“头一次听说啊,可惜我从没见过呢,想象不出来。”
男人悠哉的语气使得亚连又捏断一支羽毛笔。有了之前弄坏笔的经验,这一次没把墨水弄得到处都是。低头换了新的羽毛笔,亚连皮笑肉不笑地把讯问过程继续下去。其实他内心正上演着亲手用道化之带勒住缇奇的脖子,像糕点师傅挤奶油一样,把内在的诺亚记忆挤出来的景象。
03
午休时间,亚连照旧在食堂享用午饭,当餐桌上空碗盘堆起一人多高,他放下刀叉,幸福而满足地舒了口气。吃饭是最近这几天唯一让人开心的事情。喝了热茶稍作休息,他开始整理这两天的讯问记录。黑教团高层交给亚连的笔记本里,写了几条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建议——适当满足犯人的要求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