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有秘本要奏,请屏退闲杂人等。”汤来贺并未起身,跪在地上举起一封奏折。
“我等皆为国家大臣,有何事不可对人言?况且陛下已经除去你的冠带,一介白身有何资格密奏?”傅冠立刻出声反对。
“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宵小之徒不可不防。”汤来贺冷冷回了一句。
“罢了,南斗先生既然有话要说,朕就姑且听听看,你们先退下,不需介意。”隆武帝摆摆手,安抚住了还想说话的傅冠,在几个太监的引导下,一众文武大臣退了下去,只留下汤来贺、陈子壮、何吾驺和王坤等人。
“汪克凡,国贼也,傅冠、程问以及朱天麟等人与其勾结,沆瀣一气,为虎作伥,多有枉法误国之举,臣向陛下请旨,立刻将他们拿下问罪……”汤来贺图穷匕见,把矛头对准朝廷中的楚勋大员,意图把他们连根拔起。
“这是要逼着朕交投名状么?”隆武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傅寄庵并无大错,汪克凡又有光复南京的大功,朕没有道理为难他们。”
“陛下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没有拿定主意么?”汤来贺的态度甚至有些咄咄逼人:“陛下前往广州,大明统继还有延续的可能,若是去了南京,早晚把三百年的祖宗基业拱手相让,这是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陛下万万不可心存侥幸。”
隆武帝沉吟不语,并未计较汤来贺的失礼,汤来贺这番话,说中了他的心事。
但是仅凭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隆武帝做出决定。
何吾驺轻叹一声,上前劝道:“我少年求学的时候年少气盛,目睹朝廷上下的种种弊端,心中深以为恨,后来听说张太岳的事迹,对他很是仰慕,心中还颇为不解,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张太岳的新法,以至人亡政息,我大明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听到何吾驺在紧要关头突然说起前朝旧事,众人很不理解,但是何吾驺身为首辅,说出这番话必然有的放矢,隆武帝没有打断他,静静等待下文。
“自入朝为官后,老臣年齿渐长,才终于领会治大国若烹小鲜的道理,秋涛先生今天有句话说得好,汪克凡若是得势,就会变改万年之成法,不易之道统,他的新政,比张太岳的一条鞭法更苛刻百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也!”何吾驺停顿片刻,非常坚定地说道:“国可灭,道不可废,老臣与汪克凡道不同不相与谋,绝不去南京!”
在大多数文人士大夫眼中,推行新政的汪克凡不啻于洪水猛兽,是不共戴天的存在,和他相比,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就是浅尝辄止的和风细雨,太温柔了,为了维护道统和法理,何吾驺也坚定地站在了陈子壮、汤来贺一边。
哪怕前途充满了艰难险阻,也一定要去广州!
到了这个地步,再藏着掖着就没有意义
,隆武帝朱聿键不再掩饰,终于说出一直藏在心底的最大的顾虑:“眼下这个局面,我也想去广州,但是想去就能去么?去了之后又能站稳脚跟么?”
……
谭啸率军进入全州后,忙着平定无处不在的乱兵,虽然在虎狼之师的楚军面前,这些没有组织的乱兵没有任何威胁,但是他们的数量太多,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好容易控制住形势,谭啸带着一队亲卫来向隆武帝请安,却惊闻皇帝已经跑路。
行营里只剩下几百个搬运辎重的辅兵,他们挑选少量的物资装备带走,其他带不走准备一把火烧掉,以免资敌,领队的军官对大名鼎鼎的谭啸非常客气,一溜小跑就迎了出来,谭啸却没有时间和他啰嗦,问明隆武帝的去向后,立刻带着部队追了下去。
追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隆武帝的殿后部队,领兵的主将是一个名叫黄奇遇的兵部郎中,见到谭啸率军追来,命令部队摆出迎战的架势,三千兵马向两翼展开,刀出鞘,弓上弦,挡住道路,严阵以待。
谭啸轻骑急追,大部分人马还在后面,身边只有五百骑兵,眼看对方的兵力是自己的五六倍,却毫不犹豫地向前逼近,也摆出一副准备冲阵交战的架势。
“什么人?好大胆,竟然冲撞天子禁军。”
田奇遇虽是文官,崇祯年间却长期担任直隶一带的县令,多次与入寇的清军交战,并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反而骑得健马,舞的大刀,堪称文武双全,所以被汤来贺委以重任,担任全军的后卫。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拦阻追来的谭啸或者周国栋,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武力,刀兵相见。